盈盈赶紧将那肚兜扔在地上,回手噼脸打了楚传宗一个耳光,怒道:「这是什么腌臜东西?」
楚传宗看看令狐冲,心一横,道:「这是岳不群的婆娘宁中则的贴身衣物。」
令狐冲一惊,哑着嗓子道:「你们把我师娘怎么了?」
手中长剑微颤,已然划破楚传宗喉头皮肤,一缕鲜血流下。
楚传宗已知无幸,便将鲍大楚等人囚宁中则于梅庄黑牢之事一五一十道来,但他也知令狐冲对师娘感情深重,如果全照实说,只怕当场性命难保,于是只说鲍大楚等人将宁中则囚于梅庄,打算等江湖上风头一过,再向岳不群送信,引他前去梅庄,诱他中伏,以完成任我行所下之擒拿岳不群之命。
为防走粉风声,是以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和神教联系。
盈盈听完,沉声道:「此事不得向江湖上泄露半分,你马上带我们去梅庄找鲍长老,放了岳夫人。」
楚传宗道:「圣姑之命,不敢不从,只是如果放了宁中 ……岳夫人,擒不来岳不群,教主那里……」
盈盈道:「我爹那里,我自会为你们说话。岳夫人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们狗命。快走!」
楚传宗只得答应道:「属下遵命。」
令狐冲放下长剑,任盈盈正要让楚传宗在前面带路,忽地转念一想,顺手从腰间摸出一丸三尸脑神丹来命令楚传宗道:「张嘴!」
楚传宗无奈,只得张开嘴巴,盈盈把那丸三尸脑神丹扔进他嘴里,道:「不准给我耍花样,不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三尸脑神丹你一个香主还没资格服用,我今日赐你,是你天大的福分。」
楚传宗道:「谢圣姑赐药 。」
盈盈这才命他在前面带路。
一行三人下了华山,直奔西湖梅庄而来。
而华山上的岳不群对此事自始至终浑然不觉,一无所知,继续筹划组织五岳派弟子在华山思过崖山洞学艺不提。
三人晓行夜宿,自华山赶了将近一个多月,方赶到西湖边。
这日一早,三人来到梅庄。
楚传宗报了名号,庄中教众打开庄门,见到盈盈和令狐冲,慌忙下拜,盈盈令他们不得声张,问道:「鲍长老等人现在何处 ?」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楚传宗见状,已知不妙,便对令狐冲道:「令狐公子,此事涉及教中机密,请借一步说话。」
令狐冲虽不情愿,但心想盈盈在此,料想他们不会耍什么花招,便随楚传宗走到一旁。
众人这才将这几个月来的情况据实相告。
盈盈听得又惊又怒,她怒的不是宁中则惨遭轮奸 ,日月神教中人奸淫妇女本是家常便饭,她自小司空见惯。
但鲍长老等人如此对待宁中则,只怕令狐冲会不肯加入日月神教,甚至迁怒于她。
她思索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一块黑木令,交给一名教众,道:「你持此黑木令,命鲍长老他们将岳夫人带上来,向令狐公子谢罪。」
那教众持令而去。
盈盈招手让令狐冲过来,道:「鲍长老他们将岳夫人囚于湖底黑牢之中 ,眼下正在审问华山派的武功机密,岳夫人坚不吐实,受了……受了些苦。我已令他们将岳夫人放出来。一会儿我自会令他们谢罪,如何谢罪,由你说了算。」
令狐冲恨恨道:「若我师娘有半点损伤,我必将他们碎尸万段。」
盈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再说那教众拿着黑木令下到黑牢当中 ,见鲍长老等人正在玩弄宁中则,将黑木令交给鲍长老,说了盈盈所传之令。
鲍长老听说任盈盈和令狐冲来到此处 ,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令狐冲与师娘感情深厚,如果见到宁中则现在的样子,只怕会当场大开杀戒,盈盈恐怕也拦不住。
想来想去,不由把心一横,对那教众道:「你且上去,告诉圣姑和令狐公子,就说岳夫人身体虚弱,且数月不见天日 ,此时贸然抬上去,必然立时眼瞎,我们自会照顾岳夫人,待她将养康复,便将岳夫人带出黑牢。」
那教众得令而去,葛长老等人立刻围过来,道:「鲍兄,眼下怎么办?」
鲍大楚冷冷道:「这婆娘现在这个样子,令狐冲定然不会放过我等。依我看,不若一不作,二不休……」 当下将众人召集过来,说了打算,众人听完,虽觉此事太过胆大包天,但若要保命,却也只能如此,于是便按鲍大楚所说之计,各自分头准备。且说那教众上去将鲍大楚教的话回给盈盈。
盈盈听了,也觉鲍大楚所说有理,不由看向令狐冲。
令狐冲道:「既如此,你们带我下去,我要看看师娘现在怎么样了。」
于是盈盈令那教众在前面带路,她随令狐冲一起去往黑牢。
二人来到地道入口,随那教众下了黑牢,一路前行,不多时已到黑牢门前,那教众也是有心之人,见牢门关着,里面寂然无声,心想平日这里淫浪之声不绝于耳,此时居然如此安静,定然不对,不敢贸然进入,便站在牢门前叫道:「圣姑和令狐公子驾到,请诸位长老前来迎接!」
只听吱呀一声,那牢门向里打开,出来一人,正是四长老中的杜长老。杜长老跪在盈盈面前道:「属下不知圣姑和令狐公子驾到,未能远迎,罪该万死 。」
盈盈道:「罢了,岳夫人现在如何?」杜长老道:「岳夫人这几个月来不肯吃东西,是以身体虚弱,不能走动,刚刚听说令狐公子来了,才勉强吃了一点,现在正在休息。」
盈盈道:「知道了,起来带我们去见岳夫人。」杜长老起身道:「请。」
说罢在前面引路,令狐冲和盈盈跟在他后面走进黑牢。
令狐冲一进黑牢,便见前方那张铁板床已铺了新被褥,床上一名美妇鬓发散乱 ,身上盖着一领薄被,正是宁中则。
他心中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冲去,口中只道:「师娘!徒儿来迟了!」
就在这时,忽听背后任盈盈叫道:「且慢!」
紧接着拉住了他一只胳膊。
令狐冲正要问怎么回事,忽觉耳后风响,慌乱中拉着盈盈倒地一滚,就听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他回头一看,竟是一条铁链,紧接着一柄长剑已自头顶噼下,就听叮地一声,正是任盈盈拔出短剑,挡住了这一击,原来她见黑牢中寂然无声,已知有诈,又见只有杜长老出来迎接,更加疑惑,已经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但却万料不到他们竟敢以下犯上。
令狐冲趁机拔出长剑,起身向四周挥刺,黑暗中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令狐冲拉起盈盈,击退来人后向黑牢牢门冲去,不料牢门早已关上。
令狐冲转身回看,见鲍长老等人已围了上来,个个面目狰狞。
盈盈怒道:「鲍大楚!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鲍长老狞笑道:「属下怎敢造反,只是岳夫人之事,就算圣姑愿意放过属下等人,只怕令狐公子也不会放过属下。令狐公子若不愿放过属下,圣姑又怎肯放过属下?即便今日放过属下,他日令狐公子必然会入我神教,待公子做了副教主 、教主 ,想起此事,哪里还有属下的命在。与其提心吊胆过一辈子,不如今日便来个鱼死网破!」
盈盈道:「既如此,我便在此为誓,只要岳夫人不死 ,我和令狐公子便放过你们,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看如何?」
鲍长老笑道:「岳夫人此时虽未死 ,可比死还要难受,圣姑之德,属下是无福消受了,待来世再报圣姑大恩大德吧!」
说罢,一挺兵刃,腾身扑上,其他众人知今日已是不死不休,一齐发狠呐喊,扑上前来。
令狐冲挺起长剑敌住四人。
他剑法原较这些人要高 ,但鲍长老等人既存了鱼死网破之念,拼斗时便用的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有攻无守,不再回护自身,是以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盈盈武功与令狐冲等人相去甚远,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斗过三十余合后,已只能躲在令狐冲身后。
鲍长老等人看出盈盈不支,便弃令狐冲于不顾,挺剑来攻盈盈。
令狐冲急来相救,但究竟单剑难敌四手,只听啊地一声,盈盈右手已被刺中一剑,手中短剑掉在地上,令狐冲见盈盈受伤,心中更急,剑法散乱 ,鲍长老趁机运起内力,挥剑向令狐冲猛砍,令狐冲举剑一格,他内力本就稀松平常,鲍长老虽非一流高手,终归比他还要强上一些,就听咔嚓一声,令狐冲手中长剑竟被震为两截。
鲍长老哈哈大笑,挥起一剑,向他头顶砍来。
令狐冲无法可想,只得举起双手向上一挡,正挡在鲍长老手腕之上。
二人双手甫一接触,鲍长老忽觉体内真气自脉门狂泄而出,尽数注入令狐冲体内 ,想要挣脱,但二人之手竟如粘住一般,挣脱不开,不由失声惊叫:「吸星大法!吸星大法!」
葛长老等人慌忙前来相救。
鲍长老大声叫道:「不要管我,先杀了圣姑再说!」
令狐冲听见,心中大急,扭住他手腕,夺下他手中长剑向葛长老等人刺去。
鲍长老此时内力被尽数吸空,虽然手腕得脱,但已浑身瘫软,不由委顿在地。
葛长老等人见状,心中生出畏惧,不敢再一味强攻,被令狐冲逼得连连后退。
盈盈方才从地上爬起,撕下一条衣襟,将右手包了,左手捡起短剑,来到鲍长老面前,一剑刺穿他前胸 。
鲍长老一声未出,当即毙命。
四长老中武功最高的鲍长老既死 ,令狐冲压力骤减,以一敌三,竟是攻多守少,不多时,余下三人中武功最弱的莫长老剑招中露出破绽,被令狐冲一剑刺中胸口,踉跄倒地。
盈盈跟上前去,又补一剑,莫长老惨叫一声,挣扎几下,便一动不动。
此时只余葛杜二长老与令狐冲对敌。
那葛长老见鲍长老和莫长老惨死 ,已知今日势必无幸,虽有心弃剑投降,但自己乃是轮奸宁中则一事的挑起之人,便是弃剑投降,最多不过落个痛快,倒不如力战而亡 ,还死得光彩些,想到此处 ,大喝一声,挺剑前冲,正要与令狐冲拼个同归于尽,忽觉背后一凉,低头看时,一截剑尖已透胸而出,他回头一看,竟是杜长老从背后刺了他一剑。
葛长老又惊又怒,指着杜长老道:「你……你……」
话音未落,已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连令狐冲也愣住了。杜长老从葛长老身上拔出剑来,跪在令狐冲面前,双手举剑过顶。
这时盈盈走了过来,见状已知他意,冷冷道:「要我饶你,单单杀一个葛长老可是不够。」杜长老道:「属下冒犯圣姑,罪该万死 ,只求圣姑饶小的一命,属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盈盈冷冷道:「好,我要你自断右臂,自废武功,自插双目,便饶你不死 。」杜长老万料不到盈盈开出条件竟如此严苛,不由心生寒意,双手微微颤抖。
盈盈见他犹豫,便道:「究竟要死要活,速速决断,我们有要事在身,没工夫陪你。」杜长老一咬牙,道:「谢圣姑不杀之恩。」
说着从地上站起身来,退后三步,左手挥起长剑,只听咯嚓一声,已将自己右臂斩断,鲜血登时喷涌而出。杜长老忍痛弃剑,伸出左手中食二指在断臂处点了几下,止住喷血 ,接着在自己丹田上猛击三下,将丹田中数十年苦心练就的功力就此散去,成为废人。
这两件事做完,杜长老已浑身疼痛,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兀自用左手强撑身体,直起上身,双目一闭,张开左手中食二指 ,便向自己双目之中插去。
忽地只觉手背一痛,左手已被什么东西拍到一边,杜长老一惊,睁开双眼,见令狐冲站在面前,手执长剑。
原来令狐冲见杜长老自断右臂、自废武功,其状甚惨。
又见他要自插双目,想到此人虽凌辱师娘,但先杀葛长老作投名状,又断臂散功,已足以自赎。
又想到自己当日在药王庙一剑刺出十五个瞎子,虽是情非得已,终是于心不安,再者自嵩山并派大会后,世上又多了左冷禅和林平之两个瞎子,这瞎子实在是见够了,不忍这世上再多一个瞎子,于是上前用剑背拍开杜长老左手,放了他这最后一马 。杜长老虽然重伤之际,反应仍是极快,伏地向令狐冲磕头道:「谢令狐公子大恩大德,小人这条命日后便是令狐公子的,令狐公子但有驱使,小人万死不辞。」
盈盈冷冷道:「起来吧。」杜长老道:「谢圣姑。」
令狐冲抛给他一瓶黑玉断续膏,杜长老接住,抹在伤口之上。
盈盈对令狐冲道:「我们快去看看你师娘。」
令狐冲点头道:「正是。」
二人快步向铁板床上的宁中则走去,来到床前,见宁中则面容消瘦憔悴,望着二人,泪水从眼角不断溢出,令狐冲忙跪在地上道:「弟子来迟,师娘受苦了。」
宁中则仍是一言不发。
盈盈上前解开她身上穴道。
宁中则这才气力微弱地缓缓吐出一句:「冲儿,任姑娘。」
令狐冲上前道:「师娘,弟子这就带您离开。」
说着就要将宁中则从床上抱起。
盈盈忽道:「等等!」
令狐冲回头道:「怎么?」
盈盈却不答话,只是瞧着宁中则的肚腹,令狐冲顺着她目光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薄被下的宁中则肚腹高高隆起,显然已是个有孕在身的孕妇 。
令狐冲登时暴怒,回身抓住跟在后面的杜长老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杜长老低头道:「不敢相瞒令狐公子,岳夫人到此处第二个月就已怀上了身孕,如今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令狐冲怒吼一声,将杜长老猛推在地,拔出长剑待要将他刺穿,却听身后宁中则道:「慢。」
令狐冲回头道:「师娘。」
宁中则道:「冲儿,你既已饶了他性命,便当言出有信。」
令狐冲万料不到师娘此时还要大发慈悲,急道:「师娘,这妖人……」
宁中则摇摇头:「这都是命,是我命该如此,你放过他吧。」
令狐冲叹了口气,恨恨踢了杜长老一脚,收剑入鞘。杜长老爬到床前,连连磕头道:「谢岳夫人救命之恩,谢岳夫人救命之恩。」
宁中则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令狐冲道:「师娘既已不愿追究此事,那徒儿先救师娘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便又要去抱宁中则。
宁中则抬起一只手,道:「罢了,冲儿,我如今落到这个田地,早已无颜再见世人,你去为我拿一柄剑,让我自行了断了吧。」
令狐冲道:「师娘万万不可。待徒儿救师娘离开此处 ,去寻……去寻……」
他本来想说去寻师父,但又想到师娘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不能给师父看到,况且这一路上盈盈早已将岳不群自宫练剑之事向他和盘托出,再想到当日宁中则被擒时岳不群的冷漠,只怕此时岳不群就算看到师娘,也不会有半点怜惜。
他思忖半天,又道:「师娘若不愿回华山,不如随徒儿先回恒山养伤,待身体复元,再作打算。」
宁中则道:「不可。恒山派乃佛门清静之地,我如今已是污秽之身,怎可玷污佛门?冲儿,你不要再想法将我带离此处 ,你便带我出去,我仍要寻机了断,还是让我在此无人之处 ,暗暗了断,日后在江湖上,不失我一个清白名声。」
令狐冲急道:「不可……不可……」
但一时却也想不出两全之法来。
忽听盈盈道:「岳夫人固可一死保全清名,但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之人,难道岳夫人为了保全自己名声,便要连累这无辜的孩子一起送命吗?」
令狐冲听她如此一说,望向宁中则,果见宁中则面色一怔,不由自主地低头望向自己腹部,恰在此时,那腹中胎儿动了一下。
毕竟母子连心,这一动牵得宁中则心中也是一软,低头不语。
原来盈盈看宁中则要令狐冲饶了杜长老,已知她是个天性慈悲之人,便试着用腹中胎儿来打动她,果然收效。
宁中则自被擒以来,便再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但自腹中有了这孩儿以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望着四下黑牢中一点灯火,常想着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只是可怜这孩儿尚未来到人世便要一起断送性命。
她为自己流的眼泪早已哭干 ,但每次一想到这孩儿命苦,却又常掉下泪来。
眼见这肚子越来越大,这愁绪便也越来越深,此刻又被盈盈说中心事,手便不由自主地放在腹上轻轻抚摸起来,便如抚摸亲生孩儿一般。
令狐冲见状会意,便道:「师娘,眼下不如先随徒儿回恒山,待生下……」
后面的话尚未出口,已觉不妥,若只是在恒山让宁中则养伤,那倒没什么污秽不污秽的,但若是在恒山生下孩子,却着实有损恒山派清名。
宁中则见他语塞,已明其意,叹了口气道:「冲儿,天下之大,早已无我容身之处 ,你还是让我自行了断了吧,我带着这孩儿一起上路,我们母子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却听盈盈道:「岳夫人不必伤怀,我倒有一个去处 ,可保岳夫人无恙。」
宁中则尚未说话,令狐冲已抢问道:「是什么去处 ?」
盈盈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宁中则,见宁中则也在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期待之色 ,知宁中则已被说动,不似初时死志坚决。
她既看穿宁中则心思,心中便有了底气,上前凑近宁中则,一字一字轻声道:「黑木崖。」
此言一出,宁中则和令狐冲都是一惊,二人对视一眼,令狐冲刚想说此事不妥,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时确实只有上黑木崖一条路可走。
如今宁中则江湖中除令狐冲外再无半个亲友,孤苦伶仃。
且不说正道必视她为耻,不要说收留她,只怕要杀她为正道除去污名者也大有人在。
邪道中若有想要欺她之人,她也无半分反抗之力。
黑木崖虽是魔教总坛,邪魔横行之地,但若有盈盈和令狐冲护着,谅来群魔不敢轻举妄动。
再者任我行极宠盈盈,又看重令狐冲。
看在他二人的面子上,也会对宁中则多加维护。
由此思来想去,确实惟有上黑木崖方可保她无恙。
想到此处 ,令狐冲正要劝宁中则接受,却听宁中则道:「任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华山派与日月神教誓不两立。我如今失身魔教长老,结胎成孕,已是华山派之耻。若为了苟活性命上了黑木崖,便是背叛恩师教导,对不起华山派的列祖列宗。这黑木崖,我是宁死也不会上的。」
盈盈道:「岳夫人,咱们江湖中人,原是看淡生死 。只是为母之人,岂可轻言生死 ?我……我虽尚未出阁,也知女子本柔,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就算身受千刀万剐,又有何惧。盈盈自幼丧母 ,我从小问我爹,我娘是怎么死的,我爹总是不肯说。问向左使,问东方叔叔,他们也不肯说。后来我爹被东方不败关到这黑牢里,他们觉得我爹可能不在人世了,才敢偷偷告诉我:当年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正道高手打不过我爹,就想抓了我娘要挟我爹。我娘拼死反抗,受了内伤。后来我爹打退敌人,为我娘疗伤,可我娘伤了经脉,要疗伤,就会小产。我娘为了留下我的性命,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爹疗伤。最后伤越来越重,生下我之后就……」
说到这里,眼圈不禁红了。
这些话她原本藏在心中多年,如今为了劝宁中则上黑木崖才不得不向外吐露 ,谁知越说越伤心,竟哽咽起来。
宁中则看她说到伤心之处 ,也不禁心下黯然。
令狐冲上前搂住盈盈,一时之间,黑牢中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儿,盈盈止住抽泣,续道:「我娘当年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眼下还望岳夫人为了这可怜的孩子,暂忍一忍,屈尊权变,先随盈盈上黑木崖,日后有什么打算,待生下孩儿,咱们从长计议也不迟。」
宁中则定定望着自己肚腹,半晌,叹了口气,道:「也罢。为了这孩子,便叫我背尽天下骂名,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又有何妨。如此,就有劳任姑娘引路吧!」
盈盈与令狐冲相视一笑,对宁中则道:「不敢,盈盈这里请了。」
令狐冲喜道:「师娘,待上了黑木崖,有徒儿和盈盈在,管保这世上再没人敢欺侮师娘半根毫毛!」
宁中则望着他俩,欲言又止,脸上渐渐露出了半年多来第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