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决定……”
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语气,也是一样的心情。
两人又同时顿住了,谁也又不愿先开口了……
难以启齿的话,总是立伟率先开口,“昙儿,我之所以这么想,对京远好,更重要的,对我们紫菡更好!你想想啊,我们以后有更多的时间来开导紫菡了。让京远住过来,没准能让紫菡更加细致的看清京远的脾性,甚至让她慢慢看清京远的真面目!即便是让紫菡有所察觉了,也让她有了足够多的心里准备,也就容易承受了!咱们孩子还是在我们的庇护下接触的人太少了!不如就让她日久见人心,趁早断舍离!”
趁着现在没有当着赵振的面,立伟这话说得软中带硬,他并非一味的迁就京远,也没有被赵振的苦苦哀求而无原则的心软,更不会被赵振承诺的飞来横财所迷惑!
“老公!我也希望你这么决定是对的!我们真的伤不起了!!”舒昙也背着赵振说出了隐藏很久的心里话。
“放心!你和女儿是我的一切!”立伟卧在床上,从容的说到。
赵振接完电话后,又慢慢回来了。
只是此时的他,脸色有些难看,和刚才出去之前的欣慰情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立伟与舒昙也注意到了,也不知道刚才在电话里杨柳依跟他说了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舒昙心里暗自啐道。
赵振这次进来后,主动做到了椅子上,拧眉不展,语气也很犹豫,亲自冲着立伟说,“老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怕,你会不同意啊?”
““大哥,有什么事,您先说出来,我们慢慢商量~”立伟回复的也很谨慎,没有立即应承下赵振的请求。
“呃……是这样……就是……哎~我这张老脸真是丢尽了!说不出口啊!”赵振果然真的有了难言之隐。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赵振敛了敛难堪的面皮,故意又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卑微的请求到,“立伟老弟,我知道你心善,……京远在你家这段时间,你能不能……能不能……不和弟妹睡在同一个房间?我是真怕你们这样会给京远带来精上的刺激!影响治疗啊!”
这是要被分房?夫妻二人听完既惊异又气愤!
立伟在惊异中带着些责怪的语气,但仍然语辞委婉的说,“这……大哥……我们毕竟是夫妻啊!”
舒昙也气得难忍,峻急的凌厉说到,“这话是精科的医生这么说得?还是说杨柳依她自己胡诌得?!”
赵振自知犯了这对夫妻的底线,满是歉意的细声微弱的说到,“弟妹……小依也只是传达医生的医嘱……”
哼!这个不伦不类的女人,任何事只要她掺和进来,总没有好结果!舒昙这回真的是气得火冒三丈了!
“老弟,你看,这个你们能不能……”赵振竟然还有脸继续征求立伟的同意!
舒昙瞪着一双大眼,脸上的五官几乎已经被气得挤在了一起,她死死盯着立伟的眼,就像是用眼果决的告诉他,这事必须拒绝!没得商量!
为了给京远治病,就要被搞得夫妻不像夫妻?家不像家?这种荒唐的要求,任谁遇上也忍受不了!精科医生不问事情的缘由就这么下医嘱,杨柳依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赵振就敢拿这一句话当圣旨!
你倒是快拒绝啊!在赵振面前明令决绝啊!舒昙瞪大的双眼一直再给立伟使眼色,立伟看到了舒昙愤怒的眼,回答赵振时却还是极其委婉,模棱两可,不想言重伤人。
“这个…大哥…我毕竟腿伤了……”
“啊?然后呢?老弟……”赵振追问。
“大哥…你也知道,我毕竟腿伤了啊……”
“老弟,你说清楚啊!”
眼见立伟不肯应下,赵振挺着自己的厚脸皮故意装作听不懂,只能回头再乞求夫妻中的另一方,舒昙。
“弟妹,你看这……老弟他这意思是……”
舒昙也很恼火,她现在不只是气恼赵振和杨柳依拿着鸡毛当令剑,她更气立伟为什么还在拖延!为什么不能给赵振一个痛快的回答!
你在拖延什么?有什么值得你情绪的延宕?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吗?!to be or not to be ?
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但她没有立即冲着赵振发出来,她狠狠咽下一口恶气,甩出一句任性赌气的话,“问他!你接着问他!一直问他!他要是同意,我二话不说!”
赵振就像是得到了谕旨,又急忙看向立伟,年迈的身躯抓着椅子边,膝盖又快要出溜到地面上了,半跪着的他再次舍下老脸乞求到,“老弟,再帮大哥一回吧,毕竟京远也是你半个儿子啊!等京远精好了,你腿也好了,咱们两家就定亲结婚!我让也紫菡进公司参股,你说怎么样?”
立伟面对着赵振要求分房的逼问,由衷难以接受,他似乎预料到了夫妻分房之后的后果,可仍然犹犹豫豫的说,“这个…大哥…我毕竟腿伤了……”
“啊?然后呢?”赵振急急追问着。
“我伤成这样……在哪睡不是睡呢……”立伟又挤出一句,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舒昙,舒昙已经感到情态不妙了。
“所以呢?老弟?”
“呃……我们家里,好像是有四间房……大哥,你听我说,其实我们还可以这样安排……”
立伟这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安排,舒昙立即愤然转身,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就要立刻走出病房!
“昙儿,你听我说!”立伟顾不得理会赵振了,卧在床上的他伸着双手,极力想挽回着舒昙,但也无济于事,目送着舒昙的背影离自己而去!
赵振生意场阅人无数,也敏感的感受到了情势的微妙,他立即转过身去,半跪在地上出溜着椅子,向舒昙道歉,大声呼唤起来。
“弟妹啊!是老哥不对!你听我说!”
眼见舒昙不肯回头停下步伐,赵振又接续跪地哀求着,竟然喊出了一个让很多人都几乎快要忘记的名字,“幺妹!幺妹!你听我说啊!”
舒昙忽然站住,愣住了几秒,她确信自己听到的是“幺妹”这个名字,顾名思义,年纪最小的妹妹,就是指当年初次进入医院时的那群护士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就是舒昙。
这是自己的大姐杨菁当年对自己亲昵的称呼!只有她才配!自从大姐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见别人叫过自己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就随着舒昙的青春岁月一起被封印了。
如今,她竟然从赵振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这让她蓦地想起自己的大姐杨菁,但却对赵振如此作态感到无比的恼怒!她随即转过头来,厉声数落赵振,““幺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你别搬出我大姐来劝我,你不配!”
赵振一边哭诉一边哀求,“弟妹,弟妹!我赵振老命一条,对不起你一家啊!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啊!念你看在京远的份上……”
“哼!”舒昙骂完赵振,就又回过头去,都没有再回头看赵振一眼,昂头硬声的说道,“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京远,我是为了我的好大姐杨菁,她能为了给你添个儿子宁可四十多还挺个大肚子,手术台上宁死也要为你保住儿子!你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但她既然做出了舍命保子的决定,我也无从指摘,她将京远托付于我,我也不能让京远出事!京远也是我半个儿子,以后还是我女婿!”
现场谈到杨菁,赵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终于抛掉了椅子,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哎!呜呜呜!我欠的债太多了!这辈子还不清了!呜呜呜~”
舒昙没有闲情听赵振哭诉,情忿忿走出了病房,没有再回头……
眼看着舒昙走了,立伟的内心也跌落到了冰点,昙儿怎么就不听我解释呢!我的话本来就没有说完呢!自己还有一堆话要对她说呢!
赵振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了,他重新走到病床前,拍着立伟的肩,“老弟,老哥我真是没脸见你们一家人了!哎~~!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了~!等京远精恢复了,你腿也好了,我出资安排,让你们一家去欧洲,去东南亚,去新西兰,度假旅游,好好玩玩!玩他一年半载的!”
立伟如今哪还有心情憧憬以后? 他急忙拿起床头的手机给舒昙打电话,电话一直嘟~嘟~嘟~响着,却没有人接……
舒昙这是真的生气了?好歹也听我把话说完啊!这天已经黑了,她能去哪呢?立伟一直不肯放下手机,心里一直在自责着……
…………
………………
话说舒昙十分气愤的从立伟的病房里走出来,一心想要马上回家,决心要把立伟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让立伟好好尝一尝没有人照顾的滋味,以消除自己心头的不痛快!
她忿忿之中,步履不觉得加快,匆匆下楼,忽然正好迎面遇见正在上楼的杨柳依!
杨柳依此时正是一副护士服,应该是正在上班,顺便帮自己的丈夫赵振照看一下儿子京远。
两人一上一下,正好眼相撞!彼此都很惊讶!
眼活络的杨柳依,看到舒昙病假期间的休闲衣着,也顿感眼前一亮,率先开口了,“呀!姐姐!你这一身,我还以为是紫菡来看她爸爸了呢!你不要照顾刘主任吗?这是要下楼买东西吗?”
舒昙反应也很快,自然不会告诉杨柳依实情,“哦~立伟有东西忘到他们科室了,我去帮他拿一下。”
随后,心中又十分警惕的问杨柳依,“你这是要上去找立伟他们吗?”
杨柳依顺承的说到,“是啊姐姐!刘主任伤了,凭咱们在医院的关系,我好歹也要当面表示一下啊!”
舒昙飞快地打量了一番此时的杨柳依,粉白的护士服与粉白娇嫩的脸,也要将近四十岁的年纪了,但这张崭新的泛出水光的脸蛋,一看就知道近期又没少做保养的项目……
真是讽刺!刚才的赵振为了救儿子,不惜豪掷万金,甚至赌上公司股份!虽然也很宠自己的小老婆,各种奢侈大牌和机构保养都不缺,却一直让她在医院里低调的当个一个护士,不招摇不炫耀……即便杨柳依一直腻着老赵想自己开美容院,老赵也总是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呵呵,宠毕竟不等于爱,谁是至亲至爱,老赵还是分得清的!
哼!一场只有交易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两人都是人精!
想到此,舒昙心中暗度的第一个念想就是,不能让杨柳依上去见立伟!即便是立伟已经与赵振商量好了京远以后要住在他们家的事!
这个不伦不类的女人,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想把自己和京远从一个房里分开呢!要是让她见到京远,以京远不会暗地里算计人的性格,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手再加上这个满身心眼的女人,立伟不知道还要吃什么亏!
不行,我就是今天不回去也要拖住她!
舒昙反其道而行之,率先问道,“你不是在看着京远吗?京远现在怎么样了?”
“哎!给打了一针睡眠针,终于老实睡了!你是不知道,老赵才来的时候,这孩子那疯狂劲儿,就争着要见你,这还要把老赵气死过去了呢!”
舒昙心里一阵暗骂,“噫!混账老赵!非得把杨柳依掺和进来!看来京远最近做的荒唐事,这个女人已经都知道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就算是让她知道了,我也不能向她服软!我行得端坐得正,又不是我的错,怕她干什么!如今还是先拖住她再说,绝对不能让她去见立伟他们!
她很自然的提到,“带我去看看京远吧!只顾着照看立伟了,还没见过京远呢。”
杨柳依偷偷瞄了一眼舒昙手腕上的白色纱棉绷带,有些惊异的问道,“姐姐要在这时候去看京远?这有点……”
“怎么了?不是都打了睡眠针了么?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吧?”
杨柳依煞有介事的说,“我是说,时机上,有点不合适吧?”随后紧紧贴近舒昙,故意小声说到,“就怕会传出闲话啊。”
这个杨柳依真是会来事儿!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她是出于好心还是故作姿态!但笑面虎永远比真猛虎更难对付!因为你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舒昙很端正的说道,“能有什么闲话啊?我就是京远的姨,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又没做什么,谁会说什么啊!”
“行啊!姐姐,我就钦佩你这一点!来,我带你去见他!”
舒昙终于还是拖住了杨柳依,正好也趁着京远正睡着去看看他,毕竟也为京远担心了这么多天了!这个孩子最近做的一系列荒唐事,也算是让自己刻骨铭心了。
杨柳依带着舒昙来到京远的专属病房,这是一件隔离病房,为了防止精病人胡乱冲撞而设立的,所以探望者若没有医生的允许只能透过窗户看一看患者。
如今站在隔离病房前,透过窗户,舒昙终于看到了牵挂已久的京远,一别十来天,就像是熬过了十来年。
京远此时静静的仰躺在病床上,已经换上了病服,就算是睡觉,头上和心脏位置还贴着脑波和心电接受器,就像是一位身患重病不得不全身监测的危患。
那个曾经让自己感到无比踏实有力的怀抱,如今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这并非因为他身体的虚弱,反而是因为他无处释放的精力与压抑!
也好,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这段时间,这孩子不仅要东躲西藏,还要和自己的极端情绪不断交战,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一直在承受着煎熬。
他太累了,也太苦了,如今终于可以在医生的帮助下,睡一个安稳觉了。
那个平时在自己面前倔强的大男孩,即便是睡着了,一字眉也始终拧成一股,透露着一种执拗无悔的气质。嘴唇竟然还在不时地抽动一下,不知道他在梦里正在想着什么,又在与什么情绪交战不肯妥协。宽大的胸膛将病服大大撑开,健硕的胸肌上贴着接受心电的贴片,而右手纂得很紧,里面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舒昙踮起脚尖,扒在隔离窗上仔细一看,心流顿觉一暖!
是发卡!是自己在和他挤电梯时被挤掉的发卡!
明明已经被人流踩坏了!发卡上的仿纯玉饰品都被踩碎了,可他却在事后又十分倔强的捡回来了!
这发卡在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明明见过的!没想到,他来见立伟的时候却还一直带着它!
这孩子,总是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如果他能对紫菡这样……哎~没有如果……
呃……不好~!心跳又开始猛烈的突突起来,就像昨天晚上和立伟在外面一样!又要开始了!
舒昙本能的倾斜着身体,紧紧扒在隔离窗户上,眼有了些飘忽不定,自己现在的心脏真的经不起情绪波动了,头部和身体又感到了些眩晕感!
“怎么样?见到了,心里就踏实了吧!”旁边突然响起了杨柳依的声音。
舒昙猛然一惊,眩晕的感觉,让她几乎忽视了杨柳依的存在,她尽力克制着自己,平复着呼吸和心跳,慢慢回过来。
她忍不住感叹一声,“是啊!踏实多了!”随后又感觉在杨柳依面前展露情绪很不妥,又机警的补上了一句,“我和立伟的伤,没有白费!”
“哼!你刚才的表情骗不了人!”杨柳依杏眼漫烁,故意把话压低了。
舒昙后脊一冷,环顾走廊左右,幸好没有人再从身边经过,也语气微弱的回复着,“我骗谁了,我疼京远,这不很正常嘛?”
杨柳依却也像舒昙一样,双手扒在了窗户上,默默看着里面的京远,并没有再看向舒昙,但说出的话,明显是让舒昙听的。
“哎~也是!今天都在这了,也就我们姐妹两人,我们不妨把话说开了!就算是你不让京远认我这个继母,但我好歹也是京远的表姐!与你相比,我与他有更深的血亲,你们再怎么看不上我,我也希望京远以后能过的更好!他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舒昙嗤鼻一声,“哼!京远之所以有今天,就是老赵和你的畸形婚姻把他带坏的!”
杨柳依却冷笑了一声,“呵呵~我是她表姐,我怎么会害他?!京远之所以有今天,他爸爸是有管教疏忽的责任,但也主要是你造成的!”
“我造成的?你真会胡扯!”舒昙语气有些重了,心气又提上来了。
“就是你!”杨柳依语气尖利的说到,“这么多年,你也没少照顾京远,私下里却教京远不能认我当妈妈,也不让他认你当妈妈,这事我早就知道了!美其名曰是教京远道德伦理,你这是一直暗中培植他心中的戾气!这么多年了,我和你一个科室,早就了解你了!你总是以为你是对的,你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别人只要不符合你的道德观,就算是做一件平常事,都会被你认为是错的!你的道德观永远是对人不对事!”
舒昙单手扶窗,另一只受伤的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即使头脑仍在眩晕,但也忍不住要反驳,“你胡扯!我长你几岁,学历也比你高,也是你的直系领导,难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是是是!你比我大,你行辈高,你学历强,你是护士长!但这又能怎么样呢?我早就无所谓你对我的看法了,毕竟,我是为自己活得!我十八岁那年,我就独立的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做出了选择,试想你的十八岁,你敢吗?”
舒昙被杨柳依的话说得楞住了~心思上似乎被这句话给锚定了——
——我的十八岁?
那一年,隋卓让我跟着他侵吞公产的父母一起移民国外享受财产自由……这种情景似乎与杨柳依当时所面对的相同,都是一条追求极奢物欲但无法回头的路,但是,那时的我……我不敢……
这……我真的不如她吗?
看着舒昙面容僵硬,眼愣住的样子,杨柳依也蔑笑一声,“呵呵~是不是意外我会冷不丁的这么说这么想?因为我没有站在道德的高地啊!毕竟,高处不胜寒~~~”
两人谁也不再相互对视,而是通过窗户玻璃的反射的影子看着彼此的脸,一直盘算着开美容院的杨柳依最近就爱琢磨人的面容,她看着玻璃中舒昙的这张脸,标准的窄鹅蛋高颅顶,恰好还有一缕黑丝能够很自然的噙在嘴角,也正是现在美容界最推崇的脸型,可盐可甜,可纯可欲,于是讪笑着说道,“其实,凭你的姿容,当初即便不扎堆进来争着当护士,随便拾掇一下,在外面的世界也很吃得开的!可惜啊~二十年了,美人迟暮喽~”
随后又轻微的补充了一句,“算了~你不想让我去看望刘主任,那我就不违背你的愿了~我回科室了~幺妹姐姐~”说完就踩着从容轻松的步子要回科室了。
留下舒昙独自一人,消化着刚才说过的话。
“高处不胜寒”,“幺妹姐姐”,“美人迟暮”……这些语辞一直在舒昙的耳边飘来飘去,比任何流言蜚语还容易击破心防!让本就有些头晕目眩的舒昙心智更加混乱了……
我一直错了吗?是我对不起大姐吗?我老了吗?我……吗?
不是?!我为什么要和她在这比这个?很光荣的事吗?
她十八岁那年,就甘心自己用七宝金锁把自己的青春锁住了,一锁就是二十多年,甚至是一辈子!而我十八岁那年,我拒绝了隋卓施舍给我的财产自由,断臂解索,青春年华获得了新生……
如今,我,舒昙,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事业上,我都不比她掉价,我都不输于她!而她现在,暌违二十年,连个孩子都没有,除了那间纸醉金迷的衣帽间,她身边又剩下了什么呢?
这场比试,这场论战,分明是我赢了!
可是,为何内心却总是如鲠在喉,耿耿不爽~
欸?我为什么要和她比呢?她不断地用手捋着耳边地长发,内心从来没有这么感到委屈过!
她想和我比,那是她一厢情愿!把我和她相提并论,还具体的比较高低,这本来就是对我的亵渎与侮辱!
哼!喷薄而出的燥怒情绪不受控制,一气之下用手大力的拍打了一下隔离窗户,随即发生了一阵震动的响声,结果这一声响却把自己吓坏了!连忙收回双手,蜷缩成一团。
看着窗户玻璃种反射出的自己惊慌失措的脸,啊!失态了!这不会吵醒京远吧!
绝对不能让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要被他误会的!这一定会加深他对我的执念的!
赶紧走吧!不要在这是非之地逗留了!杨柳依也说她也不会再去找立伟了,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在医院的走廊中慢慢的挪动脚步,原本打算就此回家的她,此时却又拿不定主意了,心里渐渐犹豫起来。
刘立伟啊刘立伟!我为了你,我容易吗?!忝着被杨柳依奚落的脸面,冒着被京远发现的风险,再加上自己如今时不时的就会被情绪影响而心跳紊乱,陷入眩晕的境地!我容易吗?!
立伟,我真的对你费尽心肝了!而你却为了充好人总是犹犹豫豫,迁延难断,对老赵的非分请求一点也不果决!
你活该断腿!活该没人理!活该惹老婆生气!活该……!
哎~~!发泄完心中的怨气,舒昙却渐渐感受到了立伟的无助与可怜,爱之深,恨之切啊!
就比如像刚才那样,当自己看到杨柳依匆匆上楼准备去探望他的时候,自己第一时间浮现的画面,并不是立伟的犹豫让自己多么可恨,而是立刻警觉到赵振与杨柳依合伙围猎自己男人的场景!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一个满身心眼的女人,立伟哪个摆得平?
自己的男人,自己终究是放心不下!
噫!刘立伟,你活该断腿!你活该没人理!你活该惹老婆生气!你活该……,你活该是我男人!
我们活该是一对夫妻!
而此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立伟还在不断地给自己打着电话,电话不接就微信,微信不接又电话……很笨,但很执着。
可残卧在床上的他,也只能这样来挽回自己了……
哎~~舒昙由衷长叹一声!
以后一旦京远住过来,如果解决不了京远和紫菡的问题,我们夫妻就算是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也难能睡得踏实!还何谈夫妻生活呢?
还是接电话吧!不是都说好了嘛,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我们夫妻都一起面对!
她按了接听键,将手机慢慢凑向耳边,未等她回应,立伟已经急忙忙的一股脑儿说了起来——
——昙儿,我错了!我错了!我我我没答应赵大哥!你回来吧!老赵刚走,病房里就我一个人了,我不能没有你啊!……我估计紫菡也快回来了,我们赶紧商量一下如何应付紫菡吧……我错了!我错了……
——你!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昙儿,我不该不认真考虑你的感受的!毕竟,只有你是为了我好……
——你明明知道……你就是个混蛋!你!你!你等我上去再收拾你!
她把电话挂掉,眼角止不住湿润了,嘴角却微微一丝上翘,她敛了敛脸颊一侧的发丝,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随即又步履匆匆的上了楼,就如同她当初下楼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