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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沙织」#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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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当天,三枝学姊乖乖地依照阿姨的指示,在校门口来个郑重其事的道歉。

学生们偶像之一的三枝学姊,就在众多支持者面前低着头说出自己是如何无能、如何妒嫉学妹的能力、如何阴险地设计学妹……等等。

涨红着脸的三枝学姊说到一半便浑身颤抖、频频掉泪,她所留在学妹们心中的形象也随之灰飞烟灭。

「总觉得阿姨变成大坏蛋了……」毕竟三枝学姊最后的下场,实在和仰头大笑的坏蛋阿姨太相衬了。

「坏蛋啊……听起来也不错。

不过我想如果她的负面分数没这幺多,当天效果也不会这幺好。

或许也能说是自食其果吧。

」「啊哈哈……」三枝学姊的惨状,怎幺听都像是败给火力全开的正义伙伴的势单力薄小反派……而且还是被痛扁成猪头的那种。

「可惜的是,当时还没办法彻底驯服她。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还特地考上她就读的女子大学呢。

」宫下阿姨以冷静的微笑说着一件仔细想想其实还挺可怕的事情。

只要将「彻底驯服」的标籤贴到前面那张误拿的照片上,我想阿姨已经在十年前……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经达成这个可怕的目标了。

思及至此,我忍不住在内心佩服起阿姨。

毕竟,并不是每位日本女性都有办法驯服金髮美女呀。

阿姨考虑着该讲下去还是卖个关子日后再说,我也随之处于既紧张又期待的情绪。

虽然结果大致可以推测得出,过程发展仍然充满了莫名的吸引力。

不巧的是,期待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就被阿姨手机发出的震动声给夺走了。

阿姨看了来电号码,喃喃着会是谁呢。

由于脑海充斥着阿姨紧追三枝学姊跑的模样,我想该不会刚好就是三枝学姊打来的吧?「您好,我是宫下。

是……请问妳是哪位?啊啊,樱树啊!呵呵,当然记得啰。

还真是好久没联络了……」毫无根据的猜测果然会落空。

不过,倒是从宫下阿姨口中听到熟悉到不行的姓氏。

话说回来,既然妈妈与宫下阿姨关係如此特殊,那幺高中时期很黏妈妈的樱树老师,应该也认识阿姨吧?这幺一想,这通电话是老师打的机率也不算太低呢。

识趣的我别过头去看窗外夜景,耳朵却忍不住想知道那位樱树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樱树老师、对方又要和阿姨说些什幺。

「……啊啊,沙织的话,她确实在我这。

」听到我的名字时稍微吓了一跳,耳朵就像有感应似的更积极地想捕捉到阿姨所说的只字片语。

而且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来电者八九不离十就是樱树老师。

毕竟要再找出第二位同姓樱树、又认识宫下阿姨、又知道我的人,难度实在太高了。

「……留在我这边?妳在说什幺啊,现在都已经过晚餐时间了。

等一等,妳说慢一点。

」叫我留在阿姨家吗?这还真是奇怪的发展。

奇怪到连我也忍不住在心里对樱树老师扔出阿姨那句「妳在说什幺啊!」了。

……不过,等等、等等。

樱树老师没有理由无端说出这种话才对。

她会这幺说,应该和家里有关吧?而老师今天要和提早回家的爸妈讨论姊姊的事情……回想起最近接触到的姊姊,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阿姨的声音彷彿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似的,继续传来。

「……也就是说,妳把事情搞砸了,导致现在家里气氛一团乱,对吧?」听着这句话的我迅速转过头看向阿姨,阿姨则是早已面朝我这边。

阿姨竖起食指要我安静,表情也少了适才那股悠闲感。

阿姨刻意将听到的事情说出来,让紧张不安又一头雾水的我能够稍微了解状况。

「……这样啊。

所以现在她们母女俩吵开了,又不想让沙织知道这件事啰?啊啊,我只是在确认妳说的而已。

别在意。

呵呵。

」「姊姊跟妈妈……?」宫下阿姨的食指在我声落后才不慌不忙地来到我嘴前,并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抵住我的嘴唇。

「……好的,这样我就明白了。

遗憾的是,我对妳的建议恕难从命。

」阿姨将车子熄火的同时,刻意对我讲了声「先下车吧」,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回樱树老师的话。

「……嗯?我没和妳说我们已经到了吗?哎呀,年纪大了果然会糊涂呢。

呵呵呵。

」吹抚街道的晚风带着锐刺般的凛冽,身处其中的我彷彿可以听见樱树老师的哀叫……事实上我们确实从家门口那儿听见了微弱的叫声。

既不像惨叫与尖叫,说是哀嚎也太过彆扭,樱树老师苦恼的呻吟就这幺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袭捲而来。

我们才和外墙上的门牌擦身而过,家里大门就给打了开来。

慌慌张张地前来应门的果然就是樱树老师。

「沙织……啊,您该不会是佐川学姊吧!」我向一手握住门把、一手扶着墙壁的樱树老师低头行礼。

老师的目光只在我身上停留短暂的瞬间,就被她的佐川学姊,也就是宫下阿姨吸引过去。

然而,樱树老师惊喜的神情没有维持太久,就变成一张清楚写着「我该不会认错人……」的犹豫表情。

「小贵啊,好久不见。

」面对有点令人尴尬的场面,阿姨很快便以她的独特手段顺利解决掉了。

宫下阿姨将樱树老师接连逼退两步,在玄关处伸手抱住老师,并掐了掐老师的屁股……然后樱树老师就像之前妈妈和阿姨重逢时那般,立刻确认眼前这位举止诡异的女子正是自己高中时期的那位学姊。

「果然是佐川学姊呢……」见到拥住自己的美女面露冷豔笑容,退无可退的樱树老师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好小。

「不、不对,现在不是任由学姊玩弄的时候!」眼见就快要被宫下阿姨给制伏的樱树老师,突然间挣脱了阿姨的拥抱,并焦急地抓起阿姨的手说:「既然学姊您都来了……」「姊姊……姊姊她怎幺了吗?」我对一脸惊惶失措的樱树老师问道。

等待老师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完全跟不上内心的紧张情绪,于是连忙装出和老师一样又忧又急的样子。

要是这种情况下还被问「妳怎幺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的话,心情可是会大受影响的。

「沙织……记得我在办公室偷偷放给妳看的影片吗?」「记得。

」「那个影片……在我借用妳们家厕所时,被乱动我电脑的裕美子学姊发现了。

」「……」「啊,我是为了让妳父母看看美花升学时的资料才拿出电脑的,本来也没有打算要在今天告诉裕美子学姊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樱树老师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生怒火。

我不禁在心底向老师埋怨──您既然犯这种过错,还指望我能做何反应呢?「不管怎样,先进去再说吧。

」宫下阿姨理性的声音如是说,才令樱树老师那彆扭到让我不太高兴的辩解及时落幕。

从玄关看去的家里,并没有什幺不一样。

可是,却安静到有点可怕。

随着樱树老师来到客厅时,这里依旧乾净到让身为一份子的我感到些许自豪。

本来以为姊姊和妈妈吵架可能会摔东摔西,想不到客厅竟然什幺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给人一如往常的平稳感。

更令人意外的是,爸爸就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到我们走近的声音,爸爸才将挂在衬衫领口的眼镜戴上,起身向我们打招呼。

老师让我们坐在爸爸斜对面的沙发,给大家各倒杯开水,再拉了张蕃茄造型的矮圆椅坐到我们对面。

在尴尬气氛笼罩下,每个人都一副不自在的模样,除了神情仍旧冷静到很可靠的宫下阿姨之外。

表情丰富的樱树老师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她的喉咙是被谁给掐住了吗?爸爸则是双手握在膝盖之间,低着头不发一语。

宫下阿姨的视线轮流扫向老师和爸爸,但也没有多说什幺。

而我则是很想知道不在现场的两个人,她们现在到底处于什幺样的状态。

沉默的气息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被爸爸低沉缓慢的声音给排除掉。

「说来惭愧。

虽然我身为一家之主,现在却不是能够帮上忙的那个人。

」爸爸带着苦涩的微笑,抬起头来对紧张兮兮的樱树老师说道:「若非樱树老师特地走这一趟,我想我对女儿们的了解,恐怕还停留在她们小的时候……那个年纪的孩子们,就算跌倒了也能马上站起来,做父母的远远看着都会为她们感到骄傲。

当孩子遭遇失败时,若能感觉到自己还有一股重新振作的力量,往后就会越挫越勇吧……我是这幺想的。

因为这样的想法,加上她们姊妹俩总是坚强又独立,我才忽略了她们可能会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困境,这个问题。

老实说,我一直认为美花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现在也是如此。

只不过……」樱树老师好像早已準备接话似的,接着爸爸的话说:「只不过那一天还没到来而已。

」听到老师这幺说,爸爸笑容里的苦涩感似乎少了那幺一点。

爸爸所说的坚强又独立,应该都是对姊姊唸高中时的优良印象吧。

虽然我并不怎幺喜欢比较,要是拿我们姊妹俩高一的状况拿来比对,姊姊肯定是大获全胜的一方。

可是,若爸爸知道他心目中的优等生其实有着难以启齿的秘密呢?看到那段影片的爸爸,心里会做何感想?爸爸他,又会用什幺样的眼光来看待姊姊呢?我忍不住在心中为姊姊捏了把冷汗。

与此同时,客厅又回到了沉默的怀抱。

爸爸苦笑着,似乎在想该怎幺说下去。

樱树老师假装观察大家的反应,其实一直在看宫下阿姨。

而阿姨她……「那幺裕美子呢?」阿姨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

其余三人纷纷看向阿姨,阿姨的目光则是停留在唯一的男性脸上。

「是的?」表情略显讶异的爸爸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亲子间存在的隔阂确实比较複杂,但伴侣间就不应该是如此。

既然您是裕美子愿意託付一生的对象,就该负起责任陪在她身边、和她一同排除万难才对。

不是吗?」「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也让我倍感惭愧。

」不是不陪她,而是就算陪了也完全帮不上忙──爸爸落寞的表情彷彿这般说道。

我感觉到宫下阿姨似乎正因爸爸的回答而愤怒,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是裕美子学姊的请求。

」或许是察觉到宫下阿姨脸部表情的微妙变化,樱树老师略微胆怯地说道:「学姊她说……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

」阿姨听了老师的补充说明,轻轻点着头说:「所以妳才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别带沙织回家吗?」这次换樱树老师乖巧地点点头……但是老师的动作不一会儿就僵住了。

宫下阿姨带着非常严厉且具有责备意味的表情,对不知所措的樱树老师说道:「妳在想什幺啊?」「咦……?」「这是因为妳的大意所引发的意外,请妳正视它,并且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还是说,妳的解决方法就是把裕美子的女儿矇在鼓里,然后大家一起坐在客厅祈求这场不幸的意外尽快被当事人遗忘?」被阿姨这幺一说,樱树老师也显得不太开心。

老师露出不服输的表情,但语气仍然禁不注颤抖地回道:「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也很努力想弥补过错呀!可是美花不肯跟我说话,裕美子学姊又说了那种话……」「所以妳就只能乖乖听她们的话?听刚大吵一架的人所说的气话?拜託,妳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宫下阿姨说着便站了起来,就好像懒的跟无可救药的笨蛋继续谈话似的,顺道叹了口气。

被阿姨激出气来的老师随后也用力站起,蕃茄椅子随之可爱地一震。

「我无法谅解学姊您的态度,以及否定我想弥补一切的心情!」樱树老师忿忿不平地望着阿姨说道。

「只有无能的人会这幺在乎态度,也只有无能的人才总是在做事后弥补。

」没想到,阿姨却用如此锋利的两句话彻底打跑了老师的怒意。

就在我怀疑身子微微摇晃的老师会不会一屁股跌到地上时,宫下阿姨已经拉起我的手,叫我带她到妈妈的寝室去。

我轮番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爸爸和彷彿……不对,是已经哭出来的樱树老师,接着就被阿姨带出客厅了。

脑袋里只想着姊姊和妈妈的我,就在无法思考其它事情的情况下,带领阿姨来到父母寝室前。

叩、叩。

宫下阿姨礼貌地敲了两下房门,并以和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对着房门另一端喊道:「裕美子,是我佐川。

」沉默约莫五秒后,里头传来了「不要管我」的消极回应。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时,樱树老师和爸爸也赶到现场。

老师还在用手帕摀住鼻子啜泣。

「裕美子,妳有听到吗?我是佐川。

」这次大概也隔了五秒钟左右,妈妈有气无力的声音给了「请您不要管我」的慎重答覆。

樱树老师、爸爸和我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本来以为由阿姨亲自出马,事情很快就会突破瓶颈,想不到结果还是一样。

宫下阿姨仍不甘心地用同样温柔──但夹杂了不耐烦的口吻说道:「裕美子……我数到一,妳再不开门,我就来硬的了。

」在樱树老师低声道「一?」的时候,在爸爸发出「呃……」低鸣的时候,在我思考着「来硬的」是什幺意思的时候……宫下阿姨向后退了一步,并迅速抬起右腿。

「学姊冷静……」「佐川小姐您……」「阿姨您该不会……」我们三人彷彿拿错歌谱的三重唱,随着已经悬空、随时都可以向前突进的指挥棒仓促合音。

此时房里也奏起了砰砰咚咚的杂乱旋律。

「一。

」冷酷的指挥家面无表情地歌颂道,接着甩出她的指挥棒。

我想我们都看得很清楚。

就在宫下阿姨抱着将木门踹飞的决心向前奋力一踢之时,慌慌张张又哭得淅沥哗啦的妈妈正好打开房门……所幸宫下阿姨及时改变右脚的方向,才没有将鼓起勇气应门的妈妈给一脚踢飞。

然而,宫下阿姨却在右脚改变轨道时失去重心,连带使得整个身体往前倾倒,最后以将妈妈扑倒的姿势顺利着地。

「弥生学姊……」被压在底下、从门口看不到脸部的妈妈低声说道。

宫下阿姨还维持压住妈妈的姿势……不对,阿姨好像在落地瞬间就已经把妈妈拥入怀里了。

虽然我们只敢站在房门口看,只要仔细点还是能看出她们那比起摔倒,反倒更像是拥抱的姿势。

「弥生学姊……!」妈妈也顾不得可能有谁会看到,就这幺伸手抱住宫下阿姨的背,不断喃喃着弥生学姊、弥生学姊。

这幺说可能不太妥当,但我总觉得我们三人好像是电灯泡呢……事实上,在我心生这股想法后不久,宫下阿姨真的就头也不回地对我们说「你们还要继续站在那偷看到什幺时候」一句话便让我们乖乖打退堂鼓。

在妈妈的哭泣声与宫下阿姨的安抚声刺激下,樱树老师不太甘愿地关上房门。

被留在走廊上的三个人,彼此交换了尴尬的目光,就跟着难掩苦笑的爸爸沿原路返回。

啊啊,这幺说来,爸爸不晓得知不知道妈妈和樱树老师的事情呢?虽然算不上外遇,毕竟发生了关係……嗯,现在还是先别去想别的事情吧。

经过楼梯前,樱树老师拍住我的肩膀、指了指二楼方向。

在我考虑着该怎幺回答的时候,老师已经轻轻推了我一把。

「虽然很不甘心,但裕美子学姊需要的是佐川学姊的陪伴。

」樱树老师静静地看着寝室的方向说。

她并没有说姊姊需要谁的陪伴,我想那是因为我们心中都有了答案。

我踏上阶梯,一步步地,直到樱树老师看不到为止。

抵达二楼的前几阶,依然瀰漫着微微的臭味。

而二楼走廊上,也还是那副乾净又有点凄凉的模样。

一切彷彿如旧,却有了巨大的改变。

姊姊的秘密,现在扭曲成什幺样子了?……我已经很努力想赶上姊姊的脚步。

可是,她总是快我那幺一步。

§我来到姊姊房间前面,刻意让她能听到我的脚步声,房间里却没有丝毫反应。

我胆战心惊地盯着那扇熟悉的房门,转而期待着里头可能会传来拒绝的回应。

就算被当成逃避事实也罢……只要姊姊能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藉口,我宁可选择逃避。

没错。

只要像妈妈那样,说句「不要管我」的话,我就会乖乖离开了。

真的。

因为,我不是宫下阿姨。

我不晓得该怎幺做,才能帮助姊姊脱离困境。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姊姊需要的那个人。

姊姊她需要的是一个没用的妹妹,还是那位她急欲寻找的某个人呢……想着那道与熟悉的名字相似的姓名,胸口就感到一阵烦闷。

……拼命压抑住紧张不止的心情,我伸手敲了姊姊的房门。

可是,这种情况下事情发展往往不顺人意。

若用积极些的观点来看,就叫「总有不能逃避的时候」吧。

房间里响起的脚步声停止后,房门旋即被打了开来。

赤裸着身体的姊姊,露出一副刚睡醒的表情,将不晓得眼睛该往哪儿摆的我给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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