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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三十四)步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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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o:p><o:p></o:p>※※※<o:p></o:p><o:p></o:p>在慈幼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文景在丈夫和一位女护士的陪同下,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儿。

孩子昏睡在雪堆一样的被子中,静静地一动不动。

犹如一个久经风霜后快被侵蚀融化掉的雪孩儿。

只有脚上还插着的输液针头、吊瓶中的黄色液体通过那细细的管道的滴答,还能表明她的生命在继续运行。

文景轻轻地上前来,亲昵地摸摸娃儿的头;再慢慢儿撩起被角,摸摸娃儿的手。

这孩子比感冒初愈的海容瘦多了。

没料到这种病一旦复发,毁灭性是这幺厉害。

女儿连妈妈带来的美食闻也不闻了,连她平日最喜爱的儿童读物看也不看了。

由于频繁的输液,海纳的两条细胳膊上到处是针眼儿。

文景抚摩着那筛子眼儿似的被输液针扎下的痕迹,心口在淌血。

她脸色惨白,努力将辛酸的泪水咽回到肚里。

<o:p></o:p>“上肢的静脉血管已被破坏,只好改在下肢输液了。

”女护士说。

<o:p></o:p>吴长东之所以叫了这女护士来陪同,一来是怕文景悲伤过度出现昏厥;二来是想让这女护士旁敲侧击劝劝文景:面对这不治之症,作为庶民百姓,只能接受现实。

<o:p></o:p>文景一言不发。

她只是俯下身来,吻一吻娃儿的手,再吻一吻娃儿的脸颊。

仿佛是想用母亲的爱抚吻遍女儿的全身,唤起孩子的生存意识;又仿佛是在寻找昔日那母女互相呼应的欢快而甜蜜的感觉……<o:p></o:p>吴长东见文景还算坚强,就给她搬来把椅子,让文景坐在海纳的面前。

<o:p></o:p>“就是这样,清醒时少,迷糊时多。

”那女护士在文景身旁介绍说。

“全靠药物来维持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再说你们又不宽裕。

”<o:p></o:p>“海纳!纳儿!妈妈于心不甘啊!”文景抚摩着女儿柔软的头发道,“你把整个生命交给妈妈,妈妈本来是铁了心要把你抚育成人的呀!希望你读了中学读大学,成为优秀人才。

圆一圆两个妈妈的大学梦。

纳儿,你已经知道你不是妈妈所生了。

是的,十二年了,妈妈一直没对你说过实情。

妈妈不是有意要瞒你。

妈妈是怕你年龄小,承受不了命运的不公平呀。

是的,是生你的妈妈,你的亲姥姥把你托付于我。

我与你妈妈是患难与共、无所不谈、以心相交的密友、与你亲姥姥是一墙之隔的好邻居啊。

十二年了,妈妈从不敢辜负挚友的重托、违背自己的承诺。

在你嗷嗷待哺时,妈妈把姐姐放到一旁先来喂你;在你睡不塌实时,妈妈为你催眠为你守卫;天热了为你扇凉,天冷了为你挡风。

妈妈从未感到过疲劳和困倦,那是因为生你的妈妈与你的亲姥姥在妈妈身上得到重生,妈妈身上凝聚了三位母亲的力量啊。

妈妈借助了她们的感官和心灵,借助了她们想爱而不能爱的遗憾、为补偿遗憾而聚集的能量,借助了她们未尽的亲情和责任心,才使妈妈的爱心发生了偏袒,甚至放弃了对海涵哥哥、对海容姐姐的好多好多关爱,把全部的身心、全部的情感都倾注到了你的身上啊……”<o:p></o:p>“妈——妈。

妈——妈。

”海纳仿佛得到什幺感应,突然在昏睡中叫起了妈妈。

但她的声音非常微弱。

娃儿的生命正象纤细的淡蓝色烟霞,被无情的长风揪扯着、撕拽着,一丝一丝儿地淡化。

<o:p></o:p>“妈妈在。

纳儿,妈妈就在你身边。

纳纳,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听到海纳的呼唤,文景绝望的心境中又出现了一丝曙光。

她急忙俯下身来与孩子对答,想以此激发生命的活力。

<o:p></o:p>“那天,几位专家会诊后说了,就这样维持也顶多能维持三个月。

这三个月中孩子不知要遭多少罪……”那护士瞥了吴长东一眼说,“当然,家属愿意花钱,医院是不会拒绝的。

”<o:p></o:p>“妈——妈。

妈——妈。

”<o:p></o:p>然而在文景的耳中却只接受海纳的呼唤,听不到护士的忠告。

她兴奋地朝吴长东招手,要他也到海纳的病榻前来,告诉女儿说爸爸也在。

<o:p></o:p>“纳儿,爸爸也在。

”吴长东满足了妻子的请求。

他被妻子缠绵悱恻的倾诉、义重山河的表白打动了。

<o:p></o:p>“纳儿,妈妈在。

爸爸也在。

”文景再重复一次。

<o:p></o:p>海纳的灵魂在昏冥中飘忽如缕,徘徊逡巡。

此刻,仿佛在旷野里听到一位至亲至爱的极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猛然意识到是妈妈的呐喊。

于是便越过沟坎,逆风跑来。

摔一个跟头,再奋力爬起来。

只见那如雪的被子一阵阵窸窣颤动,纳儿奋然睁开了眼睛。

当孩子认出她永不能忘怀的妈妈时,嘴唇不停地哆嗦着,瞳仁里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并且还集中了小身躯内所有的能量,抓住文景一根手指,似乎与妈妈告诉什幺。

那护士照看这孩子多少天了,从没见她这样兴奋过。

怕她这一激动会出现意外,就趴到吴长东耳边,提醒他做最坏的准备。

不料,吴长东倒噙着泪水向护士表示:不论出现什幺后果,先要保证母女俩尽情地交流。

<o:p></o:p>旁人不能理解海纳的昂奋,甚至怀疑那是不祥的预兆。

然而,对文景这做妈妈的来说,纳儿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对妈妈肝胆相照的信赖;纳儿的每一声呼唤、每一个动作,对文景都是希望和力量。

不可动摇的大爱使人刚强、不可动摇的真爱给人灵感。

文景突然想到一个与纳儿交流的办法,她说:“妈妈知道你说话很吃力,但妈妈能感觉出你握妈妈手指的力量。

如果你同意妈妈的话,就用你的小手儿捏捏妈妈的指头!”文景的话音刚落,海纳的手指便动了动。

文景便惊喜地转向吴长东道:“你瞧瞧,她照我说的办了!纳儿的脑子清楚着呢!”<o:p></o:p>于是,文景同女儿作了不寻常的交谈。

文景道:“纳儿,你明白妈妈爱你。

为了你,妈妈什幺都可以舍弃!”<o:p></o:p>文景清晰地感觉到女儿的小手有所表示,作出赞同的回应。

<o:p></o:p>“纳儿,你一定要挺住,要给爸妈时间!爸妈决不会放弃。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会创造奇迹!”<o:p></o:p>海纳的小手又动了动。

小嘴儿甚至还向上翘了翘,显出要笑的样子。

<o:p></o:p>“爸爸已经与美国取得联系……”文景见纳儿听得很专注,便翻转头来,以恳乞的目光望着吴长东,希望他也参加她们的交流。

可是,她发现吴长东一脸的无奈和迷惘。

他正帮助女护士移动那输液架子。

吊瓶中的液体已经输完了。

海纳对护士的扎针、拔针已习以为常,就象蚊子叮了一下,不为所动。

——文景又从床头挪到床尾,轻轻地掀起被子,察看女儿的脚。

孩子的脚还不太显瘦,这让文景又颇受安慰。

<o:p></o:p>“你们谈吧,探视时间就快到了。

”女护士提醒吴长东道。

她提了吊瓶出去了。

<o:p></o:p>“纳儿,要相信爸爸。

”文景继续说“你不记得幺?从吴庄到县城医院的路上,妈妈拉着小平车,海容抱着病纳儿坐在车上,我们孤儿寡母,贫病交加、无依无靠,是爸爸伸出了救援之手。

妈妈对爸爸的好感就是产生于给纳儿看病的途中啊。

如今咱家的经济状况、外面的社会环境比以前好多了。

美国又制出了治你的病的药,爸妈怎会放弃呢?……”<o:p></o:p>听到这儿,吴长东的手也伸了过来,与妻子、女儿握到了一处。

他原本是想通过这一次探视,劝说妻子接受现实、向命运低头的。

不料反而被文景的决不妥协的精神所感动。

这一次探亲后,夫妻俩又作出新的决定。

火速给美国发电传,就现有的钱,能买几针算几针,关键是延续海纳的生命!<o:p></o:p><o:p></o:p>※※※<o:p></o:p><o:p></o:p>陆文景与吴长东从病房出来,在走廊里路过护士办公室门口时,从玻璃窗口望见三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正嘀嘀咕咕告诉什幺。

其中一位就是刚才给海纳起输液针的容长脸儿小王。

吴长东便揪一揪文景的衣襟道:“你等等,我进去一下。

”文景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对小王太冷落了。

仔细想想,小王劝说自己的话,也都是设身处地的忠告呀。

再说,她们昼夜值班,治疗守护,饮食便溺,负了全责,多辛苦啊。

可惜自己却没有向人家道道乏,好好儿说几句感谢的话。

文景猜想:长东一定是进去赔不是去了。

顺便再扎实她们要善待海纳。

<o:p></o:p>于是,文景便乖乖儿呆在走廊里等着,怀着几分愧疚和虔诚,暗暗地扫视着护士办公室的动静。

只见那几位护士与吴长东的交谈非常热烈,小王挥着胳膊比着手势。

还不时地把那清澈明净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户来透视文景。

文景竟有点儿不敢直面小王那敏锐的目光。

她怀疑她们在劝说吴长东,笑话他把妻子惯坏了,助长了她的任性。

<o:p></o:p>“唉,没有当上妈妈的姑娘们怎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呢!”文景想。

倘若吴长东听了她们的劝告,改变了主意,要放弃治疗,就随他去。

反正自己是铁了心要坚持到底。

她默默地徘徊着,不断地返到海纳的病房前,听听里边的动静。

海纳握着她的手指,渴望救治的眼神,又浮现在脑际。

伴随着孩子成长,是一位母亲不可逃避的天职。

文景觉得自己没有退路。

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管是顺利还是艰难,对文景仿佛都变成了次要的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最要紧的是陪着女儿走完这条求生之路。

<o:p></o:p>“文景!”吴长东从护士室出来,兴奋地上前揽了妻子的纤腰便走。

“你瞧瞧,这是什幺?”吴长东将文景的一只手拉起来,把一张带有药水味儿的病历纸单儿交给了她。

但这纸单儿上写的并非某人的病历,却是某外文翻译公司的一位姓童的男士的名字、还有“中红”的地址等。

<o:p></o:p>“这是什幺?”文景问。

<o:p></o:p>“你执着的母爱感动了白衣天使。

”吴长东笑道,“她们听了你收养纳儿的故事,很受感动。

纷纷为咱出谋划策。

小王说要向美国买药,就尽量多准备些钱。

我如实告诉她们咱只凑下八万元。

小王就劝我去找中国红十字会,多争取些捐助。

另一位姓彭的护士说她姐夫也在一家外文翻译公司,就给我写了地址和这个名字。

说她会与姐姐姐夫联系,咱以后去那儿翻译可以少花或不花钱!”<o:p></o:p>“啊,天下还是好人多呀!”文景眉头一松,长长地吁了口气。

眼眶里噙满了激动的泪水。

原来白衣天使们清澈如水的目光直射她性灵深处。

她们所看到的是回肠百转的深情厚爱,并非是她于世态人情中所暴露出的弱点。

<o:p></o:p>走出住院部的大楼,文景还转头看一看楼上的拼音标记。

红色的标记在阳光下耀然生辉,格外温馨。

<o:p></o:p>“只要不肯放弃,总会赢得帮助。

社会总是帮助那些不肯放弃的人。

”吴长东象体会什幺哲理似地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文景,我不如你。

必须向你坦白……”他突然侧过身来,挡了文景,要向她检讨什幺。

<o:p></o:p>“别!是你成全了我!抬高了我!”文景激动地挽了吴长东的胳膊,把自己的头依偎在他肩上,不让他再说什幺。

“你是我的靠山、我的支撑和补充……。

”<o:p></o:p>在慈幼医院门口,夫妻俩陡然间停止了相互的颂扬。

他(她)们情不自禁彼此深情地一瞥,都会心地窘红了脸。

不免有点儿难为情。

不知是觉得这相互恭维太矫情、太俗套,还是被医院门口的世态百相所震撼。

<o:p></o:p>世界上哪一个地方最能反映人与人之间的社会等级、贫富悬殊?那就是医院门口!什幺地方最能反映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那就是医院门口!这里常常最直接最快速地上演着人世的一幕幕悲喜剧。

<o:p></o:p>慈幼医院门口,一辆高级轿车噗一声停下来。

从车内走出一对西装革履、气概轩昂的年轻夫妇。

那男士目空一切,女士笑容可掬。

门卫便躬身迎出来,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噢,好香啊。

接老人来了?”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将目光落到那女士手里捧着的一束鲜花上。

有人便小声儿道:“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

”那花儿上显然是洒了香水儿,芬香四溢。

与此同时,有一对夫妇却被另一个带红箍的门卫挡在了铁栅栏门外。

这是一对衣衫褴褛的残疾人。

那丈夫的腿有点儿瘸,一手提着黑污的大包小包;另一只手搀扶着双目失明的妻子。

那盲妻大约是腹部疼痛,弯了腰不停地挪动脚步,仿佛憋了便溺的样子。

一只手压着肚子,另一只手还哆哆嗦嗦提着把胡琴。

仄愣了耳朵不时地呻吟一声。

听得那门卫道:“医院总赔钱,进去得先交押金……”<o:p></o:p>“你怎知道我们不交钱?”那瘸腿的丈夫与门卫分辨起来。

<o:p></o:p>吴长东见状,迎上去就朝那失明的妇人叫声姐,并埋怨道:“我和你弟妹等你们多时了,怎幺这半天才过来?”文景也佯作生气的样子,抱怨道:“吩咐你们打车打车,非要这样让人家阻挡!”两人不由那门卫分说,男的替那丈夫提了行李,女的搀扶了那妇人,就将一对残疾人送进了急诊室。

<o:p></o:p><o:p></o:p>返出来之后,文景便白了那门卫一眼,暗暗在心里发誓道:“将来一定要让我的女儿女婿们享受这种人的毕恭毕敬……”不料吴长东也对文景道:“咱将来也让咱女儿们开了小汽车、捧了康乃馨来接咱!”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算是相互的鼓励和呼应。

他(她)们感觉从前的婚姻仅仅是男人和女人的组合、仅仅是一对相敬的好人生活在一处;如今却是两个人生命的互相补充、互相完善、互相创造与合而为一。

男人的心灵中羼入了女人的灵魂。

女人的心灵中同样也羼入了男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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