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享受正常儿童的校园生活。
节假日时,除了陪海纳作体检外,就是领上两个女儿逛公园、上书店、陪孩子去她喜欢上的英语辅导班。
文景想,即使奇迹不会出现,她也要竭尽全力让这一年半过得既充实又愉快;让纳儿去见她那慧慧妈妈时,一路精彩、一路风光……。
同时,他(她)们夫妇俩还暗暗决定找个笔杆儿报导这件事,求助于社会。
积极寻求救治这种疾病的活命良方。
<o:p></o:p><o:p></o:p>※※※<o:p></o:p><o:p></o:p>这是秋天的一个傍晚。
太阳下去了,月亮还未上中天。
楼下有蟋蟀在鸣唱,屋内回旋着饭菜的余香。
整个家属楼沉浸在温馨而慵懒的情调中。
海纳娇憨地躺在床上,让妈妈抚摩她的肚子。
文景便一边轻轻地按摩,一边哼着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儿歌:金擀杖、银擀杖,一擀擀到个脐眼儿上;吃上生铁能化成汤。
金钥匙、银钥匙,一拧拧到个屁眼儿上;独条儿河捞顺又长。
海容听罢,便扇着鼻子批评妈妈,说最后一句太粗俗了,她不爱听。
文景不理她,海容赌气坐到窗前的写字台边,就着柔和的台灯光圈朗声读开了安徒生童话。
她的普通话比妈妈的声音动听多了。
很快就感染了妹妹。
母亲也赞不绝口。
三人顿时其乐融融。
两个小女孩常常为童话中的某个情节、某一人物,叽叽喳喳叫着、笑着,争论不休。
展示着两颗纯真、幼稚而诚实的心灵。
世事、灾难与魔鬼的概念,对她们来说,还只是童幻中的身外之物、安徒生所生活的遥远的丹麦的事情(文景两口子一直对女儿们隐瞒着海纳的真实病因)。
<o:p></o:p>文景这天也陶醉在女儿们的欢乐之中。
不过,母亲的欢乐就参杂了太多的现实内容。
首先,海纳这天晚上的饭量爆了冷门儿,与姐姐打了个平手,创造了她康复以来的奇迹。
——其实是因为切除了肿胀的脾脏,给胃的蠕动空出了足够的空间,海纳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然而一厢情愿的母亲只是朝着自己希望的光明处推测,她觉得海纳似乎摆脱死亡的阴影了。
其次,昨儿晚上丈夫回来时,带回一叠杂志给文景。
兴奋地告诉她这是首都慈幼医院的杜院长寄来的。
文景接过来一看,有“新医学”、“医学研究”、“医学新观察”三种,每本中都有关于高血氏病的章节。
书内还夹着一封信,开首第一行就有“来信收悉”的字样儿。
文景问长东:“你给杜院长去过信?”吴长东道:“北京、上海、广州、西安等各大城市的大医院都去了信。
这是咱收到的第一封回信。
你往下看,建议咱们广泛查找资料、注意国外有什幺科研新突破呢!”文景一感动,抓起吴长东的手来放到自己唇下就吻。
一颗颗泪珠象一滴滴熔化了的铅液,顷刻间涌满了双眼。
沉甸甸地落到男人的手背上。
在此之前,她还将信将疑:虽能确信吴长东是她的好丈夫,但不能断定他是不是铁心铁意要给纳儿治病。
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
对亲生父母尚且如此,更何况小女儿与他隔着好几层皮呢!既然吴长东对海纳的病也高度重视,纳儿就更有希望了。
此时的文景已不知道什幺是爱情。
一个女人被人所爱和需要爱人的强烈欲望都合而为一,凝聚成一点(母性的顽强),那就是执意要拯救海纳的性命。
所以纳儿康复得不错,丈夫是称职的丈夫,便是文景的全福。
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在她的思念中了。
<o:p></o:p>文景一边抚摩,一边体会纳儿那绵薄如丝帛的皮肤、小心脏的欢快跳动、以及细微的肠鸣,感觉亲情在涌动。
她相信正如时下宣传的特异功能一般,通过母女们的肌肤相亲,妈妈战胜疾病的坚强意念,一定会影响到孩子那稚嫩的生存信念,使她的生命力更加鲜活和旺盛。
果然,抚摩着抚摩着,纳儿那鼓胀的小肚肚就绵软了。
娃儿脸上还带着笑意,口腔里已吐出了纤细的鼾声。
文景忙找了薄被,轻轻蒙在孩子身上。
同时也轻声告诫海容读书时小点儿声。
<o:p></o:p>留在锅里的饭冷了,吴长东才回来。
他一条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另一只手拎着个绑着双腿的活母鸡。
原来是下班后又赶农贸市场去了。
吴长东一进屋发现海纳已睡着,便蹑手蹑脚把篮子和鸡都放到了阳台上。
他还招呼海容找了个破鞋盒,装了小米,放在了母鸡面前。
<o:p></o:p>文景急忙捅旺屋外的无烟煤炉子,给男人热饭。
<o:p></o:p>“今后得区别对待了,要不,老大就吃成胖妞了!”文景见吴长东也出来了,就小声儿对他嘀咕。
其实海容一点儿也不胖,文景是觉得一家子靠吴长东一人的工资生活,经济上有些吃紧。
<o:p></o:p>“我小时侯,我娘就偏两个弟弟,我心里可不平衡呢!咱可不能那样!”吴长东说。
他似乎饿急了,被墨镜挡着的眼睛只朝蒸屉上瞅。
文景就揭开锅盖拿出块半温半热的白薯来,往绵和里捏一捏,递给吴长东。
<o:p></o:p>正在这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文景探头朝下望去,却是她们服务社的一位姐妹,手里捏着封信。
她便急忙咚咚咚地飞身下了楼梯。
<o:p></o:p>一看信封上是二妮的笔迹,便知道是父亲的来信了。
文景这才想起已经三、四个月了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
信中埋怨道:文景闺女:你把老子娘忘光了幺?从前常听人说:儿跟婆姨女跟汉,留下老鬼没人看!我和你娘还不信,觉得你是懂孝道、重情义的好闺女。
怎幺一去省城享起福来,就把二老爹娘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亏他吴长东巧说溜道,还说愿做倒插门女婿,抵陆家半个儿子,怎幺也是一年了不回家看看?你们也养的有闺女,也知道屎一把尿一把养育娃娃很不容易!人常说养儿才知父母恩哩。
我们的年龄越大了,你们回家的次数倒越少了。
唉,看看人家房前屋后,哪一家的子女也比我陆富堂的强!文德那小子是莽莽张张,也不头疼脑热几天,累一累大人;要幺犯上个刑法,气一气大人。
好好儿冷不丁就撇下他老爹。
叫人睡思梦想咋能不痛心哩!眼馋哪,看看人家慧慧的弟弟慧生,发得流油。
盖了新房,娶了婆娘。
再看看咱家,若不是三货和二妮有良心,常过来看看,简直路断门槛!山墙旁边的老房顶裂了缝了,你若怕冬天冻死你爹娘,趁早儿回来,赶天寒地冻前修一修房顶。
我已和“补德”拉下了泥和石灰。
你若不怕冻死他(她)们,就当你是石头缝儿蹦出来的算了……<o:p></o:p>吴长东听得那女工早递过信走了,他吃了白薯后已喝了一碗汤面,仍不见文景上来。
就扒到楼梯扶手上朝下张望,却见文景手里握着一叠信纸,正靠着下面的楼梯扶手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愣一愣地发呆。
他忙放下饭碗,跑下来问她发生了什幺。
<o:p></o:p>“唉,屈指算算,我爹八十一,我娘倒七十九了。
”文景无可奈何地把一叠劣质信纸交给吴长东,苦笑道,“充其量再能活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