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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二十七)触景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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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慧慧,两人什幺都没有说。

同样是天各一方的爱情悲剧,相形之下,慧慧的悲惨又胜过文德。

倒是文景突然想起海纳来,心口割裂裂地疼痛。

那娃现在怎幺样了呢?<o:p></o:p>路过赵春怀家巷口时,文景眼也没有朝那里瞥一下,还紧走了几步。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婚是离对了。

离开赵春怀,失掉了来钱处,却收获了纯真的感情、鲜活的生命。

在这里她所感知的是纯朴的自然生活、热切的生存意识。

吴长红、冀二虎(包括他妻子)以及二妮,他(她)们虽然没有城里人那种斯文的风度、谈吐也粗疏,但他们感情的纯真、生存的智慧、生死相依的恋情,城里人怎能与之匹敌呢?日月是试金石,文景连慧慧所钟情的赵春树也越来越小瞧了。

哼,那兄弟俩看似穿着国家工作服,懂得大形势,见多识广,其实他们才活得虚假呢。

他们观察生活的机会、体验人生的机会还不及说教和表现的机会多呢!有什幺了不起!<o:p></o:p>视线穿过十字街的井栏,隐约能望见长红家那两棵枣树。

占据文景整个心灵的吴长红还是没有出现。

<o:p></o:p><o:p></o:p>※※※<o:p></o:p><o:p></o:p>自从坟场里听罢二妮的倾诉之后,文景与二妮就亲如姐妹了。

二妮脑子灵动。

她建议把文德在那头被招工、被提拔的好消息告诉文景的父母。

并且还添油加醋说文德给她托了梦,说他已基本掌握了用人大权,职位已相当于副厂级干部了。

那陆富堂俩口子起初还半信半疑,觉得自己家的坟茔不会有那幺旺的香火。

再说,没有靠山哪儿会提拔上那幺快?恰巧冀二虎痊愈后,他老婆送来了重礼:月饼、猪肉、粉条一大堆,说是文德开了后门给二虎添了阳寿,这幺大的恩德不是这些东西所能表达心意的。

一家三代、连后辈儿孙都感恩戴德呢。

千揖万拜好话不尽。

众口一词,陆富堂俩口子也就信服了。

不久,陆富堂也得了一梦。

梦见文德开了小车从他家门前驶过,陆富堂忙喊:“文德哪里去?路过自家街门也不进来!”那文德头也不回道:“顾不上,全国各地招工呢!”风驰电掣就飞走了。

陆富堂醒来,鼻际还留了股汽油搅和了尘土的味儿。

这说明文德很忙,他所在的厂子大哩。

老俩口坚信不疑后就不怕灾不怕病了,盼着早日与儿子团聚,跟着文德风光。

说也奇怪,越是不怕灾病,心情坦荡,那灾病倒躲得越远了。

陆富堂老俩口六七十岁的人了,越来越饭壮,饮食也越来越不挑剔;拿轻荷重干活儿力气也大了;红光满面站到人面前底气也足了。

反倒比从前更硬朗了。

<o:p></o:p>这就叫没眼的猴子天照应。

天无绝人之路。

<o:p></o:p>这年秋天,庄稼都承包到各家各户了。

吴庄村的高粱和谷子长得特别好。

用过去流行的说法叫“历史最好水平”。

穗儿大颗粒稠。

假若按照吴长方倡导的一贯办法,依照革命资历、家庭成份来使用脱粒机,文景家肯定排在最后边。

——人家劳力强人手多的庄稼户排在后边也不要紧,可以用原始的连枷打、碌碡碾,昼夜加班。

象陆富堂家这样的缺少青壮年男劳力的人家就惨了。

顾了地里顾不了场上,风摇了谷穗儿,雨淋了高粱,肯定有损失。

不料这年秋天旧皇历一下就不管用了。

帮助文景家收割变成了吴庄青年们的自觉行动。

你家出个男劳力我家出个女劳力,没用一天功夫就把最难收割的高粱、谷子抢收回来了。

三货领了砖窑上的一把子后生,没经过领导的批准就把脱粒机也舁来了。

等看场的老汉陆靠公发现有人盗用脱粒机,循声追到了陆富堂家院里,初中毕业的慧生早从他院里接过了电线,脱粒机已经狮子般地吼开了。

陆家院里比过去的打谷场还热闹。

年轻人脱粒的脱粒,绞风车的绞风车,干得热火朝天。

陆靠公见那风车喷口对着街门,糠皮谷屑喷得人进不去。

只能站在门外朝着院内喊:“谁叫你们舁的脱粒机?”三货便从院内甩出话来:“革命先烈陆文德!”靠公耳聋,再加上脱粒机的轰鸣,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幺。

就咋唬道:“快送回去,看我到吴支书那儿告你!”“告去!让他扣我工分,给我处分,开除我到城里当工人去……”三货用手作喇叭,朝着墙外喊。

逗得满院人嘻嘻哈哈,都笑老靠公的不识时务。

一会儿,满院的人都唱起了“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

<o:p></o:p>尽管这年的秋收出人意料地顺利,粮食打得也不少,二老爹娘心满意足;文景在体力上不仅没吃什幺大亏,反而还恢复得不错;她的脸上有红有白比文德丧事期间丰润多了。

但文景在精神上仍处于一种半停滞状态。

打场期间,一院子年轻人,大家劳作她也劳作,大家欢笑她也欢笑。

然而明眼人一下就会看出她的劳作和欢笑是协作性的,是机械性的,而不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在她的意识里最为清晰的场景,还是那打井工地,还是打井工地上吴长红与她的温存、以及吴长红的许诺。

但是,长红的影子竟也象坟场的旋风,在她刚刚要将他抓住,据为己有之时,他却一下就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o:p></o:p>这天,文景正在街门口收拾秸杆,二妮兴冲冲地跑来了。

说是给文景带来了好消息。

文景满腹狐疑,从一捆高粱后面探出头来望望二妮,只见她膝盖上有土,鬓发凌乱,脸上还有被指甲挖破的痕迹,以为她又在作弄文德撞客的那一套,就有些腻烦。

文景便不接她的话茬儿,没停手里的营生。

她不停地从院里倒腾出高粱秸杆,整整齐齐地码在街门外的巷道里。

脸上挂着一种似听非听的含而不露的神情。

<o:p></o:p>“啊呀呀,我去红梅花家送筛子,正碰上打架,几乎把我也打进去!”二妮擦着脸、整着鬓角的头发说。

<o:p></o:p>“谁跟谁打?”文景一惊,情不自禁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o:p></o:p>“姐夫跟红梅花呀。

”二妮道。

<o:p></o:p>“哪一个姐夫?”当文景意识到二妮说的正是吴长红时,立即窘红了脸。

便呸呸地唾着,骂二妮道:“才下贱呢,见个男人就想给当小姨子!”<o:p></o:p>“咯咯咯,你猜因为什幺?”二妮笑得前仰后合的,连话也说不真切了。

<o:p></o:p>看二妮的样子,文景便心跳不已。

她猜一定是红梅花听说了打井工地上她与长红亲吻的情景。

好在有手头的活儿作掩护,文景愣怔片刻,在她所抱的这捆秸杆中发现了一穗未切掉的扁高粱穗儿,就不慌不忙把它掐下来,走进街门扔到了驴槽里。

<o:p></o:p>“啊呀呀,那个糊涂蛋,生铁脑瓜里灌了铜!把黄豆倒在玉茭袋子里了,气得长红哥揪住头发就打……”<o:p></o:p>“那还值当打幺!”听到人家俩口子在同心合意搞收藏,文景心里又凉了半截儿。

<o:p></o:p>“红梅花也是你这话呀。

说是搅了黄豆的玉茭面蒸了窝窝才香呢,还值得动气?长红哥就骂她就长了一副八哥儿巧嘴,搅了玉茭的黄豆还做不做豆腐呢?红梅花说那有什幺要紧,做豆腐时,我问二哥换去!好家伙,红梅花一提二哥,长红哥脸上一黑,突然更来了气!黑旋风儿似地抡了铁拳又打又捶。

两人从扇车下滚到玉茭堆里,又从玉茭堆里滚到柴草垛下。

我去拉架,几乎把我也打进去……”<o:p></o:p>“后来呢?”从这种情形看来,长红亦知道红梅花和他二哥的不正当关系了。

文景心里一松,便感到身子乏困。

她背靠了贴墙的秸杆,小憩下来。

<o:p></o:p>“长红哥便恶狠狠地骂道:‘二哥,二哥,你倒叫得亲热!老子在打井工地上生死未卜时,你在哪里?干什幺勾当!说!’一巴掌扇在红梅花脸上,腮边就肿起一隆!”<o:p></o:p>“红梅花见鼻孔里出了血,就疯子一样用五指抓挖长红哥的脸。

喷着血红的唾沫骂着:‘老娘不好也没到众人场子中浪去!老娘不在,正称了你们的意!脸贴了脸,嘴对着嘴,和上炕解裤带有什幺差别?咱们扯平了!’……”二妮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没有剪裁,怕文景脸上挂不住,忙把话打住了。

<o:p></o:p>不料,此刻文景倒听呆了。

两颊潮红,目光幽远。

她静静地团弄着不知几时从头上摘下的花格儿头巾,象沉浸在什幺有趣的意境中似的。

<o:p></o:p>“‘好,好,你吃醋咱就离婚!’长红哥这才松开了手。

”<o:p></o:p>“离就离!老娘离了也不走!谁叫你家还有两条棍呢!我这一块臭肉就要搅和你家那满锅香汤哩!”<o:p></o:p>“那幺,他(她)们真去离了?”文景突然发问。

<o:p></o:p>“没。

长红哥的爹娘原来在后院帮工,听见吵闹抱了娃儿就回来了。

这才把长红哥推搡到街门外。

”<o:p></o:p>“那,那后来呢?”文景神情恍惚,还在追问。

<o:p></o:p>“长红哥出来后就朝村外走了。

想必是又去了打井工地。

”<o:p></o:p>“这,这就是你说的喜讯幺?”文景终于清醒过来,淡然一笑,带着揶揄的口吻质问二妮。

<o:p></o:p>二妮见文景眼仁里暗含着喜悦,口气中露出的却是失望,即刻就来了灵感,便信口胡编道:“长红哥一边朝外走,一边还气冲冲地说:‘今日不离明日也得离!生死关头见了真情,老子就娶定了陆文景!任谁也别想阻拦我!’——这是不是喜讯呢?”<o:p></o:p>文景见二妮油腔滑调,学长红学得惟妙惟肖,跳起来就用头巾抽她,骂她胡诌。

但在她内心里却确认这是真的。

热恋中的人,对情人的甜言蜜语宁信其真,不信其假。

文景此刻的情景正是如此。

二妮离开之后,文景独自躲在高粱秸杆下感动得涕泪长流。

<o:p></o:p>今日不离明日也得离,老子就娶定了陆文景!二妮杜撰的瞎话就成了陆文景的定心丸。

这之后她满怀希望地等着吴长红的动静,精神平稳了许多。

<o:p></o:p>秋收完毕,进入初冬。

吴长红仍没有动静。

当陆文景听说吴长红又领着一把子人开赴吴庄村东北面的打井工地后,就急了。

她在一张小纸条上写道:“你不是说重新来幺,何年何月?”写好了,就不顾一切地交给了冀二虎,让他转交吴长红。

长红立即给她回了信。

信是这样写的:<o:p></o:p>文景:<o:p></o:p>来到打井工地,触景生情。

想到你不顾自己身家、个人名誉,全力抢救我的情景,真叫我梦魂萦绕,不知道怎样爱你才好。

开镰之后,本想去帮你,可家中母夜叉看得贼紧。

只好动员了我的几位哥%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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