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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九)神到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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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叠连声说:“老翻了。

我爷爷老翻了。

和三岁的娃娃一样样儿。

”伸手就拖拽他爷爷回家。

这节骨眼儿上,正象相声演员刚要抖包袱儿,兴味正浓的观众眼巴巴等着亮底呢。

哪里肯依?春玲和几个泼辣的女娃儿上前就把吴顺子的手扳开,鼓励那老爷爷继续把话说完。

<o:p></o:p>“那崽子说:好吧。

杀了我包饺子吧。

”<o:p></o:p>说到此老人家哽咽难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咳得又喘作一团。

人们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文景便拉慧慧和红梅花出去,两个人纠正红梅花的舞蹈的不规范动作。

只见两个干部也随即出来,边走边议论。

一个说:“养儿养孙全扯淡。

也不过是五保户的下场!”另一个却说:“土改时是没收了地主、富农的财产,入社时收了分给大家的骡马土地,大跃进吃食堂是收了各户的粮食、锅灶,如今又加了个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不让养“自留猪”、“自留羊”,院里连颗葱也不让栽,公粮却是年年涨,庄户人这穷是穷塌天了。

——你老子若是让你给过生日,你拿什幺过去!”这一番议论惊得三个女子面面相觑,脑子里同时映出四个大字“反动言论”。

不自禁停下舞蹈动作,偷瞥这位吃了豹子胆的人。

红梅花望着那人的背影儿,小声儿对文景和慧慧说:“一小队的队长吴天才,带头与吴长方闹哩……。

”红梅花说“吴长方”三个字时只有嘴形,没出声。

三个姑娘不约而同又朝办公室望去,只见办公室里又笑逐言开了。

吴长方正亲切地问吴顺子他爹的病情。

人们耍笑的目标仿佛又转移到小顺子身上了。

她们舍不下这乐子,又聚到檐下来听。

<o:p></o:p>“好些了。

”吴顺子说的是他爹的病情。

这个十五、六岁的男娃象少女一样腼腆。

他为爷爷的自扬家丑而羞怯难当。

为了挽回爹娘的名声,他涨着红萝卜似的瘦脸儿,对在场的人解释;“我爷爷老翻了,自私得很。

不懂得亲人疼人了。

就懂得疼自己。

我爹得了肠梗阻,不是长方叔,早就没命了。

”说到此,吴顺子眼里闪着泪花。

“医生给开了肚,说是蒲根和榆皮面磨得粗,纠结在一起抱成了团,肠子堵截不通了。

送得迟一会儿,就肠穿孔了。

出院时一再吩咐加强营养。

可是,我娘给我爹荷包个鸡蛋、拌些豆面拌汤,我爷爷都眼睛七稀八惶地盯着,伸了碗要让往他碗里盛。

谁家有那幺多细吃食呢?老翻了,馋得不如个娃娃!”说到此,顺子又笑了。

众人便摇着头跟着苦笑。

“平日里我们搅糠夹菜,我娘总是偏待他,给他吃净面窝窝。

他肠干屙不下去,我爹还亲手给他掏呢。

不孝顺,他能活下八十一岁?”<o:p></o:p>吴长方也接着顺子的话头儿说:“顺子爹病在秋天的地头,脸色蜡黄、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一条声儿喊肚疼;若不是革委会当机立断,若不是基干民兵们动作麻利,送医院及时,恐怕几条命也过去了。

——考虑问题不能盯着一己私利嘛。

再说现在打场用的是脱粒机,磨面用的是钢磨,不少人家还安了电灯,秋后咱还准备打机井,好日子在后边哩。

毛主席教导我们风物长宜放眼量嘛。

”<o:p></o:p>年轻人都点头称是。

但话头儿不知不觉就从“肠梗阻”、“盲肠炎”转到“胃下垂”、“胃炎”和“胃溃疡”上去了。

因为最近几年来得这种病的人特别多,好象是种时髦。

这样,怎样预防、怎样治疗,就成了众人最关心的热门话题。

听大家讲得头头是道,陆文景便赶紧进办公室找吴长红,从他笔记本上撕下张纸。

就伏在办公桌一角,在纸上记道:“肠梗阻、盲肠炎,严重后果是肠穿孔。

万莫扎针止疼,否则会掩盖病情!胃下垂,忌暴饮暴食,可以针灸……”一抬头,发现吴长红正伸长脖颈看她写些什幺。

两人便挤挤眼会心一笑,各人脸上飘两朵红云。

——刚才,她去找他要纸时,他正靠了椅背入神地看自己的笔记本。

原来是品读她写给他的那首红豆诗呢。

<o:p></o:p>“长方刚才说的是甚?”吴老爷子真象孩童,泪珠、鼻涕还挂在胡子上,脸上倒满是笑意了。

他见大家议论纷纷,还以为自己对儿子媳妇的控诉大见成效呢。

<o:p></o:p>“主任说,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等明年生日时,主任将重点解决您的问题。

”春玲瞟了吴长方一眼,扒到老人耳边说。

<o:p></o:p>革委主任吴长方袖了手不置可否,望着春玲儿笑。

<o:p></o:p>“别,别。

”那老汉当了真,喜得把胡子都笑开了花儿。

急忙摇头说。

“明年不用。

等到八十四那年吧。

八十四,八十四,不死是根刺!那也是个坎儿!”<o:p></o:p>春玲一伸舌头,转回头来望着吴顺子说:“老天爷啊,过了八十一的坎儿,还要过八十四的坎儿,挨下来就该杀的包你了,准备打持久战吧。

”<o:p></o:p>逗得满屋子的人“轰”一声大笑起来。

<o:p></o:p>眼看天色暗下来了,南风扬起了浮尘,象有下雨的征兆,这一下午的闹剧才宣告结束。

随着吴老爷子的“胜诉”归去,会议上的人也差不多都散去了。

连吴长红也匆匆走了,大约是惦记他娘的病。

那带了锯子来的闺女便提醒文景快选竹竿儿。

<o:p></o:p>吴顺子打开库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屋顶上吊着的各色花灯、地上的船灯、各色彩旗和乱七八糟的竹竿儿都积满了浮尘。

吴顺子掩着鼻子,慢慢地抽出一根竹竿儿,对着门口啪一声扔到院里,说:“随便拿一根,锯去吧。

”文景不依,笑骂道:“糟蹋集体的东西你不心疼!”便招呼姑娘们迟回一阵儿,帮她来选。

姑娘们每抽一根,都带出哗啦啦一片声响,接着便是浮尘飞动。

从内心来讲,谁也不乐意干这份外的营生。

又且来文化室排练节目,都是洗涮打扮了的。

这一弄又是一身尘土。

春玲就躲在办公室,向吴长方喋喋不休地汇报工作。

但多数人还是碍不开文景的面子,努力鼓动自己那干净的双手来抽取这尘污的竹竿儿。

好不容易抽出三十多根,竖起来墩齐,从中选出四根最长的。

文景接过锯子,拖了那竹竿儿,找个有利的地形,低了头正要开锯,一个黑黝黝的身影横在面前。

陆文景猛一抬头,发现革委主任吴长方正在盯着自己,那神情庄重而严肃,目光灼灼逼人。

“好大的胆子,你敢锯‘旗杆’?”陆文景心里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手一软,那锯子便掉到了脚边。

<o:p></o:p>吴长方望着往库房收拾竹竿儿的女娃们,压低声儿对文景说:“办事不能单凭主观热情。

要多考虑后果。

照你这觉悟,放你出去还真不放心呢!”<o:p></o:p>刚才被大家称颂的、文景曾引以自豪的创造性,几乎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陆文景满腔的激情、火热的心,仿佛遭受了瓢泼的暴雨,一下变得冰凉冰凉。

该死!怎幺就忽略了这竹竿儿上一套那旗裤,性质就发生了根本改变,变成具有政治生命的“旗杆”了呢!恐惧和懊丧重重袭来,使文景那漂亮的面庞都变得呆板了。

在她恍惚的精神世界里,即刻便出现了“打倒破坏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的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女!”的口号声。

土改时被霍乱夺去性命的三个哥哥,也仿佛被押解在游行队伍中……<o:p></o:p>吴长方怎样离去,还教导她些什幺,陆文景都茫然不觉。

她被自己的行为吓傻了。

直到慧慧和那木工的女儿过来,叫她回家时,她才迷迷怔怔走出这场噩梦。

<o:p></o:p><o:p></o:p>※※※<o:p></o:p><o:p></o:p>这天收工的时候,姑娘们特别高兴。

尽管南风扑面,将稀疏的雨星带到她们红扑扑的脸上,使其毛孔紧缩,她们还是不慌不忙,热烈地讨论着这一下午的见闻。

尤其当革委会附近的第二小队大场里人喊马嘶,妇女队长吆喝快遮盖高粱和玉茭、男人们垒垛秸杆的声音频频传来时,设想着大场上人们手忙脚乱地防雨的情景,更让她们感觉闲适和从容。

轻轻松松、热热闹闹一下午,这半个多工分就赚了。

这种实惠带来的优越感是不言而喻的。

组织的信任和青春亮丽是她们享受这特权的资本。

意外的收获是顺子爷爷提供的笑料,那一脸的老年斑、苍白的山羊胡子,以及闹着要过生日的孩子似的认真和执着,将成为她们这一生的地老天荒的话题。

<o:p></o:p>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她们的导演陆文景。

她仿佛饮酒过量的少年,经带雨的南风一吹,失去了自控能力似的。

走起路来磕磕绊绊,身子发飘。

一会儿与这个走在一起,一会儿又和那个走在一处。

然而,女友们的嬉笑品评、大场里的不安和躁动、外界的风雨,又仿佛与她毫不相关似的。

陆文景樱唇紧闭、双目发愣、表情板滞,宛若由活泼乱舞的彩蝶嬗变成了笨拙木呆的蛹。

<o:p></o:p>一会儿,零星的雨滴变成了雨帘。

女娃们惊惊乍乍地叫着,低了头穿梭,啪里叭啦都各自逃回各家了。

谁也没在意她们扔给文景的是秋雨迷茫的空巷。

其实,连文景自己也漫无目的,不明白自己的走向。

<o:p></o:p>她风摆杨柳似地飘到十字街井栏前,脚下一滑,才意识到路面已湿了,头发和肩头也被雨淋透了。

从身后又赶过七、八个头上披着衣服的人,她们是才从场上下工的妇女。

女人们一边与文景打招呼,一边诅咒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

陆文景唔唔地应着,但她感觉那声音象从另一个人的口腔里发出的,仿佛是发音器官不健全的人。

咽口唾沫,喉头干涩得很。

脑袋里却嗡嗡地响着,就象扩音器出了毛病,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照你这觉悟,放你出去还真不放心呢!”。

“这觉悟”、“这觉悟”,在革委主任的印象里,陆文景到底是什幺觉悟呢?在这节骨眼儿上,她太在乎她在“小红太阳”心中的印象了!吴长方的年龄不算太大,他知不知道她家曾错划过地主呢?尽管她一直回避这“地主”二字,事实上,恰如某个内脏器官有了病灶隐患一样,她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并发症。

倾斜的雨柱如鞭般抽打在陆文景身上。

她那黑白格儿上衣和学生蓝裤子的折皱处,不是蓄满了水,就是变成了汨汨流淌的小溪。

怎样才能既表现无产阶级的政治觉悟,又不会引发图谋不轨的猜忌呢?陆文景欲哭无泪。

湿漉漉的衣裤紧贴着她的躯干,鞋袜里也灌满了水。

她却浑然不觉。

这位涉世不深的年轻人,犹如漂泊在死湾的草芥,既疲惫又麻木,可还不愿意随波逐流,全身心地冥思苦想着自己的出路。

<o:p></o:p>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对相扶相搀的人影儿,陆文景下意识地躲到一个柴门里。

此时此刻,她不想见任何人。

——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吴长红。

从骨子里讲,文景姑娘是清高孤傲的硬性子,尽管伤口在滴血,她宁愿自己悄悄地舔拭和包扎,而不愿让亲友们替她难过。

——等那两个人过去,她从背影里认出竟然是慧慧的娘搀扶着老李。

千真万确!是慧慧的娘搀扶着下乡工作队的老李!慧慧的娘虽有耳疾,腰身儿却凹凸有致,走起路来那髋骨也一替一替的,很有秧歌的韵味。

又且,她们是紧邻,不会认错的。

这情景叫文景大为惊异。

老李的一条手臂挽着慧慧娘的肩,同侧的一条腿似乎也乏力,身子骨软塌塌地靠在慧慧娘身上。

慧慧娘用肩膀撑着老李的腋弯儿,两人无声无息,步调协调地在泥泞中跋涉,宛若感情甚笃的老夫老妻。

——老李的出现并不希奇,他是吴庄的包点干部,显然是下来催交爱国粮的。

奇怪的是慧慧娘与老李毫无嫌隙的亲昵!<o:p></o:p>陆文景躲在那门檐下,一直目送他(她)们消失在雨幕中。

这深秋雨巷中和谐的一对,犹如电影中的情侣,把陆文景那僵硬麻木的神经激活了。

慧慧那天在大场上向她透露,她的入党有望儿了。

文景还以为这消息来之于春玲(或者是春玲在耍弄她)。

看来,慧慧通过她娘又开凿一条渠道,这消息极可能是来之于老李呢。

那幺,这个信息就决不是空穴来风了。

想到此,陆文景既为慧慧高兴,又有点儿心存嫉妒。

慧慧当初的条件离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人家却能争取到今天这一步,事实上谁都比自己有心计!<o:p></o:p>秋雨毕竟没有劲道,被风卷走了。

暮色却越来越浓。

陆文景呆呆地望着明晃晃的水流。

它们象银蛇般匍匐前行,蜿蜒曲折。

牛车辗过的土路高低不平,水流因路况而时分时合。

分开时,欢快地流淌,环抱着一块块高地;聚合时又变成纹丝不动的宽阔的河面了。

门旁这是那家的柴禾呢?乱七八糟堆放在凹地里,全部浸泡在水洼中。

<o:p></o:p>陆文景高卷了裤脚,正准备离开时,这户人家里隐隐传来慧慧的声音。

陆文景恍然醒悟,自己避雨正蔽到了五保户的街门下。

屋里的电灯已经亮了(五保户家的电灯免交电费),十五瓦的灯泡映得窗纸明晃晃的,衬得院内却一片漆黑。

慧慧这会儿还不回家,又在搞什幺名堂?文景好奇,便想进去看个究竟。

她想:无非是打扫卫生、补块补丁,帮慧慧一起干完,相跟着回家也行。

<o:p></o:p>“我姑一直向我夸你哩。

真是少见的好品性。

”屋内传出个略带咬京的男子的声音。

这陌生的声音阻止了文景的脚步。

<o:p></o:p>“这都是应该做的。

”慧慧说。

<o:p></o:p>“咳,那六六粉,把虱子放进去一整天,都欢势着哩。

”聋老太太在念叨。

“好了!好了!搽上些就好了。

这新药比六六粉强多了。

”<o:p></o:p>原来慧慧正给老人搽灭虱子药。

<o:p></o:p>“一个人做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坚持。

”<o:p></o:p>“别,你别总夸我。

我,我还有件事”慧慧欲言又止。

接着便是紧张的脚步声和哗然的开门声。

一道扇形的亮光突然冲破了夜幕,慧慧看看屋外没人又退了回去。

随着关门声那弧形光圈又被收回去了。

——刚巧文景才转过照壁,没被那弧形的光圈摄进去。

<o:p></o:p>“凡有用得着我处,我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这男子说话文绉绉的。

文景早听说老人有一个侄子,是民办教师。

<o:p></o:p>“我快填入党志愿书了。

需要些有力的群众意见,到时候你替你姑姑写一写……。

”<o:p></o:p>好精明的慧慧啊,把一切都安排得这幺妥帖。

陆文景听到此再无进去帮忙的心思,转身就朝自己家走。

好友慧慧放弃了她,从别处寻求帮助,最能反映她在吴庄政治舞台上的贬值。

老天啊,除了锯那根竹竿儿,我到底还做错了什幺?这路该怎样走才不算鞋歪脚错?水淋淋的陆文景孤零零地走在泥水中,对着无边的夜幕怨恨不已。

她摇摇头,摔打着发梢的雨水、愤然挤掉噙满眼眶的泪水,用脚哗哗地搅动着泥水,仿佛想把这阴湿的秋季掀个底朝天似的。

<o:p></o:p>回到家里,父亲问她为什幺这幺晚才回来,母亲问她长红娘的手指怎幺样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回答。

她只是机械地换下湿衣服、机械地跟着一家人吃了晚饭,接着就坐到靠窗而放的炕桌旁,在一盏墨水瓶制作的小油灯下,情绪激动地写起信来:<o:p></o:p>长红:<o:p></o:p>亲爱的。

尽管我在你的名字前不好意思写这三个字,我还是在后面写了。

因为我爱你至深。

你不知道在与你闹别扭的那些日子里,我的心是何等地孤寂、凄凉!我知道你也很爱我,“文景千般好”就是你的心声。

你看到我那首“红豆诗”有何感想呢?我想解释的是“长影手牵手”,是文景愿做长红的影子的意思。

即形从影随,形影相依,朝朝暮暮!<o:p></o:p>长红,心里话只能向你倾诉。

因为你就是我的依傍、我的靠山。

我是一点儿也不想在吴庄呆下去了。

不,不是吃不了农村的苦、受不了农村的累。

是不能在村里呆了。

因为我是个率性的人,我实在保不住自己会不犯错误。

还因为我家庭的处境,这也关系到咱们将来的处境!真的,如果这样长久下去,迟早会有麻烦寻到头上。

你必须全心全意地支持我,想方设法地帮我。

趁任何问题都未出现之前,让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后我们再为咱俩的团聚而奋斗。

<o:p></o:p>长红,不是我说得绝情,如果在这件事上你优柔寡断,我们很可能得分手。

真的,不是我危言耸听,我们只不过是虫蚁草芥,很难主宰自己的命运。

亲爱的,相信我,不论走到天涯海角,我的心我的人都属于你。

你是我精神的支撑、情感的支撑、希望的支撑。

拜托了,伸出你的手,把我从焦灼的期待中解救出来吧。

<o:p></o:p><o:p></o:p>爱你的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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