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针织厂的事他以前答应过,只要长红支持,他二哥点头,没有办不成的!这一回才真正要考验他呢。
那位巡田的基干民兵很快就踅进地里去了。
为了不让红梅花的爹紧张,文景只好放慢了脚步。
手里那柳树枝条还没扔掉,她便一边走一边编起了绿色项圈儿。
“哎,你丢了什幺?”春玲的大哥赵春怀突然跳下自行车,并排走到文景的身旁。
猛地里吓了文景一跳。
当看见那明晃晃的车把上绕着她的花格子头巾时,文景不免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失笑。
赵春怀一手推着车,另一只手将头巾解下来,轻轻地搭到文景肩上。
“嫂子没回来?”文景扔掉那柳条圈儿,认认真真把头巾结成个结实的红领巾结。
“哪有嫂子哩。
不过是刚刚认识。
”赵春怀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吹一吹自行车后座,“我带你走吧。
——先前看你象有急事似的,这会儿反倒慢慢腾腾,累了?”文景一听要驮她,下意识地朝路边靠一靠,嫣然一笑道:“不累。
不累。
谢谢,您前边儿走。
”他这突兀的殷勤让她有点儿慌张。
不过,她尽量克制自己,不让那慌张显露出来。
然而,赵春怀并不马上离开。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荡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使文景很不自在。
她如虫蚁爬上身一般,一会儿揪揪衣襟,一会儿拢拢头发。
当她的指尖触及鬓角的黄花时,她突然明白他那微笑的含意了。
哎呀呀,这算什幺呢?真叫人羞死了!文景把花摘下来,摔在路边。
脸呼一下红到了脖根儿。
跟前再没有旁人,没法儿撒谎,只能默认自己的臭美了。
她突然垂了头,一言不发。
嘟了嘴,暗暗生起自己的气来了。
其实,赵春怀并没有恶意。
他只是觉得身边有文景这样的女孩,就象在夏日的傍晚徜徉在郊外的花海中似的。
她瞬息万变的表情、爱美的情趣就象花海中飞舞的彩蝶,不能不拽人的视线。
她急速走路的时候,周身洋溢着美丽的成年女子的气质,可是她生动的面容中却不时地流露出儿时的稚气。
比如刚才她一嘟嘴,就显出了十三、四时的憨态,而且,从她眼中充溢的泪光中甚至能辨别出她八岁时的委屈哩……。
“您前边走。
我没事儿。
”文景再一次催他。
她感觉他走在自己身边很是别扭。
她想:如果换了一个农村的毛头小伙子,她就不客气了。
可是,他偏偏又带点儿城里人的礼貌和斯文,倒让她无计可施了。
“你没事儿我也没事儿。
”赵春怀笑道,“不瞒你说,我今天是去相亲的。
——你碰上我们时,正是她送我出来。
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撞了你。
”“这一页早翻过去了。
”文景也宽厚地笑了。
“可是,你不帮我提点儿参考意见幺?”赵春怀故意挑起话头儿。
他觉得与文景这生动如画的乡村姑娘徜徉在田野的蓝天白云下,可以荡尽刚才与“京壳儿”谈婚论嫁时那股世俗气、铜臭气。
“你们俩?——挺般配的。
”文景笑道。
“怎幺般配?”赵春怀问。
文景本不准备深谈,因为她知道他向她讨主意显然是开玩笑。
人家堂堂个铁路工人,走南闯北、迎来送往,世路上的人。
自己还拿不了主意?不过,经不住赵春怀一再追问,又且男婚女嫁在任何时候都是热门话题,于是,文景与赵春怀就爽爽朗朗对答开了。
“首先,都有工资收入,地位相配。
”“其次呢?”“其次,形象相配。
”“都是宽脸盘?”赵春怀问,声调中似乎有点儿揶揄的味道。
表情却显出些沮丧。
“不,不。
”文景急忙详细解释道,“个子高低差不多,年龄也相仿。
再说,她,她今天打扮有点儿失真,其实本底子挺耐看的。
”“哈哈,你真会说话。
”赵春怀突然开怀大笑。
他知道文景所谓“打扮失真”是指那售货员粉擦得太厚。
赵春怀从农村到城市,积攒了些人生阅历,没少见过漂亮姑娘。
她们中有的长着撩人的睫毛,有的生有工整的鼻梁,有的身段婀娜多姿,也有的气质高雅,可是能将这些美色集于一身的姑娘却少而又少。
今天,文景的自然清纯、聪明灵秀,真的让他眼迷心醉。
不过,赵春怀很知趣,在未到村口前,当文景再一次督促他先走时,他道一声再见,飞身上车就蹬走了。
倒给陆文景这天的经历留下许多有趣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