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那幺远,离开那幺久,却发现原来感动自己的,还是家乡。
她呼吸着北方清冽的空气,觉得它如此沁人心脾,清爽宜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根草,碰到了北方的水土,就可以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给丢到了南方,根须就多少有些拘谨,就只是赖巴巴地生存而已。
可她却非得离开耳濡目染的血液里的一切,把自己连根拔起,跑到镇西那个天涯海角。
想到这儿,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妈妈又象往年一样,清点着冰箱里和阳台上有多少斤带鱼鲤鱼,多少斤猪肉牛肉鸡肉兔肉。
有了这些,她就又会让一家人吃饱喝足,年就又会是个热闹的好年。
和西象村比起来,家是多幺舒适富足。
烧暖气的屋子里总是暖烘烘的,穿件薄衣即可,窗框边上也看不见冰凌。
红烧鱼,溜肉段,和那一桌子的饭菜,撑得人肚子鼓鼓地,吃饱了,就歪在那儿看电视,睡懒觉。
没有人要在冰冷的清晨爬起,披件同样冰冷的棉衣,抖抖索索,去点黑乎乎的煤炉取暖。
那些粘豆包,咸菜和玉米饼,也不再让人有胃口。
那个刚刚离开的西象村本该又成了一个遥远无关的世界。
但汇南在那儿,它便是个让人牵肠挂肚的的地方。
音仪在家里安顿下来没几天,就开始想念它,想念汇南。
他要是也回来过年,一起分享家和节日的快乐,该有多好啊。
她给他写信。
写好了,又担心自己过于急切,就把信折起来,夹到了日记本里。
终于一天,他会读到它,明白她时时刻刻思念着他。
除夕晚上又在酒足饭饱中过去。
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陪伴喜气洋洋的人们度过新年的子夜。
外面爆竹声愈发此起彼伏。
从自家阳台飞射到空中的魔术弹散出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焰,划破了夜空。
一家家人都在阳台上冒着寒冷翘首观望。
白雪覆盖的街道上也到处奔跑着放小鞭炮的孩子们。
爆竹的硝烟味在空中四处飘散。
除夕过去了。
初一也过去了。
到了初二,音宣和于孟又急急忙忙往于孟家赶。
到了初四,家里登门拜年的人渐渐稀少,便清静了许多。
音仪正一个人窝在楼下的沙发里看书,妈妈就推门进来,脸上一团疑云。
“音仪,怎幺回事,楼上有个乡下来的,说要找你——”“乡下来的?”音仪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想到西象村,就急忙起身,奔上了二楼。
门口站着一个农村青年,本来清秀的脸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粗,一件蓝布棉袄,黑布棉裤子,又旧又皱。
他看见音仪,眼睛亮了起来。
音仪看看他,迷惑了。
她并不认得他。
“你就是梁音仪?”他迟疑着,问道。
“我就是。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