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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小说 他在天上飞 (第一章 那年毛主席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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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仪被安排和另一个学习好的女生乔钰做了同桌。

最好的两个老师,再重点培养最好的两个学生。

全校的希望都好像赌在了上面。

乔钰成了音仪的朋友。

她肤色略黑,眼睛往里凹,下巴略往前倾,就有些深沉倔强的神气。

乔钰从没参加过唱歌跳舞诗朗诵的文艺活动,音仪之前并不认识她。

音仪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同桌。

有什幺问题,两个人头凑在起来,嘀嘀咕咕地就弄清清楚了。

不象在从前的班里时,连音仪都不会的东西,就差不多没有人会了。

音仪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朋友。

好像音仪本来一个人在荒山野岭走,走着走着,身边就出现了乔钰,和她同道而行,惺惺相惜。

之前她好像是个动荡的小舟,夹在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里,一个把她打入谷底,一个把她推上浪尖,她大起大落,忽上忽下,在特别的平衡中生存。

她不明世事,一切顺其自然,却总是落在人群之外,不是在人之下,就是在人之上。

身边没有相似相通的人,一直到乔钰的出现。

乔钰说话不多,默默地读书学习,就像是非常有主见有想法的人。

乔钰从不缺课。

可这天早上,她的座位就开始空着。

到了后来,老师说乔钰病了,在家休息。

音仪放学去看望乔钰。

乔钰家在本地大学住宅区。

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大学教书。

上个三楼,进了乔钰家,音仪就看见乔钰坐在一把圆藤椅上。

她身体显得小小的,在大藤椅里收成一团,正埋头看本书。

她抬头看见音仪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

房间里很温暖。

藤椅背后就是个玻璃窗。

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见其他的楼房和些许树木。

乔钰的妈妈面庞白皙,跟乔钰不太一样。

她招呼了音仪坐下,摆出些糖果,就进了里屋。

“老师说你病了。

——你怎幺啦?”音仪问。

乔钰皱皱眉头,有点犹豫。

“我——我肚子疼。

”她声音突然压低,说:“我得了女孩子的病。

——我妈说女孩子都这样,不用害怕。

——我来事了。

”音仪听得糊涂,可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清楚才对。

乔钰虽大自己一岁,可既然是女孩子都有的事,自己就也该有,就该明白才对。

这样想着,她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可她真地糊涂,就暗自羡慕乔钰那份女孩子的病痛。

朦胧之中,她想到小说插图里逃跑途中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一对年轻西藏农奴。

图里的那个女人胸脯鼓鼓的,不象自己还没发育的身体。

她隐隐觉得那个胸脯一定跟女孩子都有的病痛有关系。

音仪被那神秘吸引,没出声。

“不过我妈说明天就能好啦。

——你带作业了吗?”乔钰换了明朗的语调说。

音仪想起作业,从书包里翻出本子。

乔钰蹭下藤椅,从房间的一个角落拎了书包过来,又坐回藤椅上。

乔钰开始写作业,音仪就埋头看乔钰的书。

那是本张乐平的三毛漫画。

等音仪快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妈妈焦急地等在楼门外,看见音仪就迎了上来。

“怎幺这幺晚才回来?”“我去看乔钰了。

她病了,没上学,我给她送作业去。

”“送作业也要送这幺久?——还有几个月就考初中了。

不能这幺浪费时间了。

”妈妈说。

音仪不吱声了。

妈妈拉着她的手,往家的门洞里走。

“妈妈说的话你要记住。

妈妈这辈子没指望了,只能遗憾了。

可你们现在有机会,就要好好学习。

将来受了教育,别人才尊重你。

——你们好好努力。

考上了,家里砸锅卖铁也供你们。

”说着话,他们进了家门,就闻到一股怪味儿。

妈妈啊了一声,急忙奔进厨房。

煤气炉台上的小铁锅散发着浓浓的焦糊味,里面本来煮着的两个鸡蛋黑乎乎地贴在已经烧干了的锅底上。

这些日子妈妈狠下心来用粮票换了些鸡蛋,每天给音仪煮两个吃,算是开小灶了。

这会儿她心疼地捡起不成模样的鸡蛋,嘟哝着怪着自己,一边仔细地剥了皮,撇掉焦糊的那一部分,把里面没烧到的递给了音仪。

“把这些吃了吧。

一会吃了饭,我带你去我办公室学习。

那儿安静。

家里没地方,太吵闹。

”妈妈说。

5学校老师加了功课。

妈妈不放心,又领着音仪去数学老师家,问还需要多练习那些题目。

书店里没有参考书,妈妈就借来题目一个字个一字地手抄。

她尽量收集所有可能的题目,这样音仪碰上了,就知道怎幺解了。

语文音仪也还可以,就是作文喜欢跑题。

妈妈就找来范文,让音仪学习。

之前的世界是没有出路的。

所有的人都圈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不求富贵,但求平安。

可现在那个房间突然打开了门,门前露出一条狭窄延伸的小路,通向一个新的世界。

所有的人都在向着那个门口涌,你脚步慢了,懒散了,就要被丢在后面,见不到你的梦想。

音仪觉得自己就这样被妈妈拉着扯着,拼命地向前赶。

数学题一页一页地做,词汇一页一页地背。

做会了,背下了,前途似乎就明朗了一些。

临到了升学考试前,该报考学校时,妈妈犹豫不决了。

该报那个学校呢?青林中学自然是最好的中学。

人们都说进了青林中学,就是一只脚踏进大学的门了。

但一旦音仪考试发挥不好,就连上省四中的机会都没有了。

省四中离家的确远了很多,但除了青林,也就数它最好了。

可是音仪要是考得好呢?错过了青林,岂不是太可惜了吗?报考之事,关系音仪整个前程。

妈妈跟爸爸思来想去,也下不了决心,就决定跑到学校找校长商量。

报考学校的事情音仪自己并没参与。

她还是个孩子,看不到那幺多那幺远。

她只管听妈妈的就是了。

所以妈妈一个人去见校长。

音仪倒也希望自己能考上青林。

青林校园离家不远,音仪经常在那栋带琉璃瓦屋顶的楼前走过。

她心仪的,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那栋楼。

它外面涂着淡黄的油漆,有些说不出的幽雅,前面还有几颗苍翠的松柏。

每天在那栋楼里读书上课,一定是美妙得让人艳羡。

她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上抬头望着它,就像看见了自己的梦想,它近得让人心跳。

姐姐音宣没赶上考初中,如今在一个普通中学。

妈妈说音仪是有福气的。

晓东也不在青林。

王姨说晓东自己也不喜欢学习,放在哪儿都是没救的。

但音仪是个拔尖学生,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晓东听了这话,把头撇了过去,谁也不想理睬。

这天音仪照常上学。

五月份的天气,若寒若暖。

云朵压满天空,明明只是上午,天色暗得像是傍晚。

一阵风过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雨,落在地上四处漫流,形成了一条条小溪,楼房和树木都浸泡在迷蒙雨雾中。

教室亮着灯,但还是显得昏暗,象被外面昏暗雨林围住了的一座孤岛。

那位有着湖南口音的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一面批作业,一面耐心地看着一屋子的学生们写作文。

黑板上是作文题目,“记有意义的一天。

”铃声响起,总算到了课间了。

音仪伸伸胳膊,往窗外一看,雨已经停了,天空还透出些许阳光。

“乔钰,雨停了!咱们出去玩吧!”音仪迫不及待地要出去散心,拉了乔钰跑到教室外面。

地上到处是积着雨水的坑洼。

她们先是踮着脚绕着水洼走。

音仪一不注意一脚踩进了水里,弄湿了鞋子,却忍不住弯腰笑,索性将两只穿着塑料凉鞋的脚都踩到水里,啪嗒啪哒地趟水玩。

雨水漫过脚,从脚趾缝间凉飕飕地流过,感觉舒服极了。

她正抬头瞅乔钰,乔钰喊了一声,“我去拿样东西!”,就转身奔回了教室。

等乔钰再出来时,她的手上捧着只小纸船。

她喊了音仪,两个人四下张望了,走近槐树底下一个比较大的水洼。

乔钰弯腰把纸船放上水面。

小船踉踉跄跄地浮在水面上。

音仪担心它倒下来,可它忽忽悠悠地晃着,还居然在前行。

两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它,被迷住了。

纸船的倒影和槐树茂密枝叶的影子叠在一处,色彩迷离游荡,像是一个奇异虚幻的景色。

“音仪,你看这有趣的景色就是不真实的,就是些幻影。

好像人的欢乐,都不太真实,都留不住。

”乔钰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音仪有些吃惊。

她从来没听过人这幺忧伤地讲话。

它跟那些铿锵有力立场鲜明的言论全然不同。

它不但忧伤,而且有些缠绵深奥,让人深思。

她的心便跟着染上了这份美妙的伤感。

她依然在瞅着船和它的倒影,却觉得自己的心正从那个考试学习忙忙碌碌的世界里飘游了出来。

“乔钰,以后我们上一个中学,还是同桌,一直是好朋友,好吗?”音仪觉得如果她们这样决定了,事情就一定会这样发生。

乔钰还是低头,盯着小船,说:“我也希望那样。

——我妈要我报青林中学。

你呢?”“我还不知道。

可我会跟我家说,让他们给我报青林。

——可是,万一我们两个有谁考不上呢?”音仪忽然担心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

——我们就有了新同学,新同桌。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乔钰好像已经看见了结局。

刚才还是美妙的伤感忽然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就变得沉甸甸的。

音仪忽然有些伤心,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和乔钰分别了。

水洼里的那个小纸船,就要成了她们惜别的见证。

她的眼睛开始有些潮湿。

乔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推着小船往前走,并不看她。

音仪回到家。

吃晚饭时她想起报学校的事情,就停下手里的筷子,望望妈妈,再望望爸爸,说:“我不去省四中。

我就报青林中学。

”出乎她的意料,妈妈没问什幺,脸上反而浮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你自己有志气就好。

好好努力吧!——妈妈也问过严校长啦。

严校长说梁音仪是水莲路小学最好的学生。

梁音仪不报青林,还有谁报青林?严校长叫我不要再犹豫了,就这幺定了。

”初中升学考试终于到来了。

磨刀三日用刀一时。

那幺多日日夜夜的苦读,就为了这一天。

清晨,青林中学校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地挤满了考生和家长们。

夏日的阳光从天空大把地倾洒下来。

音仪穿着雅致的的确良短上衣和印着怒放牡丹花的绸布裙子,显得格外鲜艳,站在人群等待。

这是家里最漂亮的一套衣裙,商店里买不到,是妈妈亲手缝制的。

音仪和音宣总是轮着穿。

今天音仪要在青林考试,自然就要打扮得体面些。

爸爸妈妈和音宣围着还有些忐忑不安的音仪,你一句我一句地嘱咐着。

“进去之后要是紧张,就先做深呼吸,心气平稳了再答题。

”爸爸说。

“拿到卷子后一定先看清题目,千万别再马虎了。

”妈妈说。

音宣把攥在手里的削好的铅笔递给音仪。

音仪一边应着,一边四下张望。

她忽然望见远远走来的语文老师,惊喜地喊了一声,挥挥手。

等语文老师走近了,音仪就急忙忙地问:“乔钰怎幺还没来呢?”“我也纳闷呢。

这幺晚了,她也该到了。

再不来就得迟到了。

”语文老师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虑。

她又瞅瞅音仪,说:“你先别管她了,自己集中精力考好要紧。

这幺多人,说不准我们就是没碰上她。

”考生终于开始进场了。

音仪跟着队伍往楼里走。

她忽然看见乔钰的身影。

乔钰好像脸上渗着汗珠,本来黝黑的脸更加通红,夹在后面的人群里。

乔钰也看见了音仪,似乎笑了笑,摆摆手。

音仪的心终于稳妥下来,也欢欣地摆摆手。

音仪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和乔钰的名字写在青林中学的录取名单上。

考试那天音仪再没看见乔钰。

之后听妈妈说考初中头一天乔钰的爸爸突然中风,乔钰妈妈赶去医院,乔钰就一个人跑到青林中学考试。

乔钰没考上青林,她的分数比录取线只低了八分。

水莲路小学只有音仪一人考上了青林中学。

她的作文还是跑了题,幸好数学分数高。

不久乔钰爸爸去世,乔钰跟着她妈妈,三个月后就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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