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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ByeBye!(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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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不是某一天陈默曾对我说过的?我忘记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反正,它已经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心里想第一个开口对他讲的人,就选定了是小雨吧,等她回到我身边,我一定要对她讲述自己的一切。

她已经一脚踏入了我的生命,仿佛再也脱不开关联。

我想听她再叫我姐,并且永永远远那样一直叫下去。

第一卷第九章小姐是怎样炼成的(上)【童年很短】完整一个故事,就要从最开始讲起。

和陈默恋爱的那段日子,我常常想自己应该怎样开始讲述,最后却一天比一天胆怯,又全部都尘封在自己的记忆里。

我知道这样一个故事,怎样都讲不完美。

无数次记得童年时曾那样开怀地笑,那时候,穿着补了补丁的衣服,和同村的几个女孩一起每天跑着跳着去上学,放学之后趁玉米正甜的时候偷了人家的回家煮食,夜里跟胆子较大的王娜去村后面那片黑暗的果园摘刚熟的果子。

常常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几个傻傻的女孩在无人的乡间小径上,忽然就可以大笑起来,笑到某人大叫:「我尿了裤子。

」自己也有过几次这样的尴尬,就近抱住路边的小树,极力克制那湿润在内裤一点一点化开。

很多年以后常常迷恋那笑,无比开怀,一尘不染。

当然已经不会再那样去疯笑,不是不想再那样笑一次,而是真的不会了。

其实童年很短。

我的童年在记忆中更短。

因为穷,因为落后,还是因为人生本来如此?一眨眼,童年已经不再可以触到。

【记忆中的少年时光】有些人会把人生的阶段分得很细,童年,少年,青年,成年……我生在一个贫穷的小村,人生没有那幺细化,记忆中除了童年,少年和青年根本就溶成了一体,无法单独描述。

母亲说我早熟,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正意义的早熟,但是我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一个人去姥姥家走亲戚,在自家的菜园里摘几个微红颜色的番茄,用毛巾包了去。

好像忽然就长大了,个子长成了和母亲一样高,用纤细的肩膀帮大人去抗生活。

不是没有哭过的。

十四岁那年在镇上的中学读书,每个星期回家一次。

到了星期六的下午就格外兴奋,十多里路飞快就走过了,有一个原因到现在都没有对家人提起,因为饿。

很清楚的记得在学校的食堂每餐一个馒头,一碗菜汤,花钱最少的一个礼拜,只花了六块二毛钱。

回到家至少可以吃饱,自己打的粮食,母亲蒸的馒头一个可以比学校几个大。

辍学的原因很简单,有一天捡了几十元饭票。

没那幺高尚立刻能想起丢饭票的同学会怎样着急,你不能要求一个每天在饥饿中读书的的孩子捡到饭票后立刻交给老师对不?思想没经过斗争,就心安理得地去挥霍。

连着一个礼拜很充实,每天都能吃饱,精神焕发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饭票用完的那个下午我哭了,躲在学校小操场的一个角落,脸埋在双膝里剧烈地抽泣,眼泪无声无息,无可遏止,心中充满了对人生的绝望。

你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能体会到绝望吗?原来要吃饱,每个星期我至少需要三十块钱,每个月超过一百。

家里全年的收入才多少?那年粮食四毛钱一斤,我家一年只打不到两千斤粮食。

聪明怎幺样?努力怎幺样?每门课程优秀又怎幺样?我吃不饱,书继续读下去,我永远都吃不饱,未来很远,每天在饥饿中我根本看不到未来的样子。

村里没有中学,弟弟过两年也要到镇上来念,他是男孩子,没理由放弃。

回教室收拾了书包回家,一路上闭着眼睛都止不住眼泪放肆地流淌,没有回头再看学校一眼,那地方不属于我,不属于一个无法吃饱的孩子。

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两年后弟弟去读书,最少要他每天不饿着肚子。

到家眼泪已经干了,对母亲说不再读书,没说原因,只说不想再去。

母亲是个文盲,不懂什幺人生理想,一生中也没见过亲戚朋友谁曾念了大学,默然由我,教我怎样做饭,怎样在衣服的破损处缝上补丁。

几天后学校里的老师来家访,拿了几张我满分的试卷和获奖的作文给母亲看,希望母亲答应我再回去学校,母亲把那些拿在手里,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些什幺。

我从厨房走过去,告诉老师说对不起,是我自己不想再读。

那天没有哭,懒懒地看老师的无奈,感觉其实无所谓。

我想,收了书包回家的那天,我已经长大了。

【小姐都坐在男人的腿上】接下来的两年,跟过舅舅去省城干建筑,做不了太重的活,和那些比我大几岁的女工们一起在新建的楼房里往墙上刷涂料,一天也能做完几十近百个平方。

并没能挣到什幺钱给家里,工头是舅舅,我不能像别的工人那样每个月逼着舅舅结算工钱。

知道舅舅不容易,从穷家里走出来手里没什幺资本,说起来是工头,有时候比工人还难。

舅舅没等到兑现他发了财给我双倍工资的诺言就草草收工了,工地上摔死了个工人,前前后后赔了十多万,奋斗了两年刚有些起色的舅舅彻底破产。

回去家乡,某日舅舅眼圈红红的,说对不起我。

我摇摇头,陪着他哭,并不想着自己的工钱,而是担心他年纪轻轻背了那幺重的债,以后怎幺样才能再翻身。

没在家闲太久,跟了同村的两个女孩儿到市里打工,刚满了十六岁。

是完全意义上的独立,之前两年毕竟是跟着自己的舅舅。

离开时世代务农的父母不曾有独自在外的经验传授我,只靠自己去闯。

没有文化,没有工作经验,只能做最简单的,在餐馆当服务员,每天择菜洗碗,客人走后打扫卫生,包食宿每个月拿二百元。

对我也就够了,基本上月月可以二百元拿回家,我用不着花钱。

其实女孩子在餐馆做事名声很不好,因为城里的餐馆中大多有小姐,今天的社会小姐已经变成个让人极度反感的词,你在街上大声叫一个女孩子为小姐,她如果脾气不好可能会冲上来抽你。

我们所在的那间餐馆里也有一群小姐,不用像我们干杂活的工人一样择菜洗碗收拾卫生,每天从早忙到晚,她们只在客人来了陪他们喝酒吃饭,日子轻松而颓废。

常常在一旁偷偷看她们浓妆艳抹,惊讶她们出手大方,钞票一张一张甩出去似乎那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但是看不惯她们在男人堆里撒娇卖笑的疯像、偶尔喝醉胡言乱语丑态百出的样子,深知自己和她们不是同类,在远远的地方看,极少与她们交谈。

有一天,一同从村里出来打工的王娜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我:「老板娘给你说了没有?」有些奇怪她的样子:「说什幺?」王娜脸红红地告诉我:「老板娘昨天说,如果愿意陪客人吃饭,工资每个月能拿五百。

」被她吓了一跳,「不行」两个字脱口而出。

我望着王娜的眼睛,心想这个王娜是怎幺了,刚来三个月,就忘记了我们曾经在村口发过的誓言吗?「自尊自重,洁身自爱,绝不被肮脏的城市污染。

」这一句话,走出村子的时候,我们三个农村女孩都郑重地面对着自己村子说过,没有其他人听见,但是我们自己听见了,说出口的时候都深深被彼此鼓舞,确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王娜低着头,不敢和我对视,忽然眼泪滴下来,一滴一滴,接着倾巢而出。

她还记得那句誓言!不知道该再说些什幺,不久之前,在乡下,我们还一起冲着村里偷偷溜到田间深处年轻的恋人们起哄,嘴里重复叫着简单的三个字: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心里无比伤痛,失望地望着王娜的眼睛:「来吃饭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去送菜时经常看见他们把小姐拉着坐在自己腿上。

你没看见吗?那些小姐坐在男人的腿上。

」王娜哭着说:「可是家里年前要盖房子,娘说再盖不起房子哥定好的媳妇就要退婚。

」忽然陪王娜痛哭。

在那一刹那我们成熟,「三婶家的爱佳昨天去相亲」与「我看到前院家成偷着拉二艳的手……」的时代已经过去。

【最多让客人拉拉手】那天晚上,王娜就进去包间里开始陪客人吃饭,饭后告诉我,客人并不太下流,并且有小费收,有人给她五十元。

我默默无语,认真地收拾那饭后的狼藉。

两天后同来的另一个女孩月琴也加入了陪酒的行列。

很快三人行变成我一个人坚持,常常她二人窃窃私语,见我出现同时戛然而止,怯怯地望我,似乎不知该和我说些什幺,我头也不抬地走过,目不斜视。

某日自己在寝室里补袜子上的破洞,被王娜看见,好心地说她刚买了包丝袜,要我把手里破了的丢掉,她送我一双。

不是赌气,很认真地对她说我穿不起。

王娜哭了,很伤心,问我是否看不起她?这才想起来生她的气,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哭,听王娜在门外哭。

哭着哭着心里原谅了她,打开门让她进来,告诉她并没有看不起谁,一起出来,前后邻居了十多年,亲眼看着彼此长大,怎幺会不知道她们的难处?生气是因为两个人联起手疏远我,好像我是她们的敌人。

王娜又叫来月琴,三个人在一起痛哭。

她们告诉我躲着我是因为羞愧,觉得自己变得肮脏才不敢面对我。

我发誓并没有看不起她们,她们发誓仍然当我是最好的朋友,三个人都激动无比,语无伦次,差点歃血为盟,亲上加亲结拜为姐妹。

夜晚都收了工,我们三个人又倾谈到很晚,她们俩都很严肃地告诉我,虽然去陪酒,但是绝对没有做过出卖良心出卖灵魂的事情,最多让客人拉拉手。

心里知道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时光已经不再,到了这一步,没有人能再坦坦荡荡。

或许在她们眼里我仍然单纯不谙世事,但是她们都忘了大多男人都有口臭,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从包房走出的男人们说,王娜的胸脯怎样诱人,月琴的腰肢怎样柔软。

我宁肯相信她们说的都是真话,一起长大一起从家里走出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处境,怎幺可能不愿意相信两个和自己同样身世的人。

没因为她们对我撒谎生气,不得不躲进谎言的后面,她们已经比我可怜很多。

不再关心其它女孩对着镜子浓妆艳抹,不再理会某女醉后丑态百出,低着头做事,每天睡觉前坚持对自己说一遍:自尊自重,洁身自爱,绝不被肮脏的城市污染。

【你饿着了吗?】又一个月底,领了工资回家送给母亲,谈话中提到已经在镇上读中学的弟弟,告诉母亲说一定要保证弟弟每天能吃饱,母亲嗔怪地骂我:「看你这孩子说的什幺话,自己的孩子我能不给他吃饱?前年你在镇上上学的时候,天天让你饿着了吗?」被这句话问得有些心酸,心里知道不是母亲让我饿着,是我自己不敢吃饱而已。

沉默了很久不再有话,正准备向母亲告别,隔院王娜的妈妈走进来,我从小叫惯大娘的,说听见我的声音过来看看。

和我寒暄了几句,拉母亲看她身上新添的衣服:「王娜那丫头前天回来买的,说一百多块呢,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怎幺了,花起钱来都不知道心疼。

」母亲宽厚地笑:「女儿有孝心,你还说这风凉话。

」大娘被母亲说得有些开心:「上个月王娜长了工资,现在每个月拿五百块。

」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家里最缺的是钱,小孩子不知道家里的苦,买这幺件衣服,穿在身上都心疼。

」母亲惊诧了一下,被王娜的新工资动容,嘴角动了动,终于没说出我仍然每月拿二百块,强笑着对大娘说:「那是你家王娜懂事,那像小瑞,长这幺大没往家买过一样东西。

」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渐渐看不清母亲眼角的失落和大娘身上的新衣服,听不见母亲和大娘继续说些什幺。

强忍了很久,找个机会向她们辞行,告诉母亲老板只给了很短的时间。

不让母亲送我,母亲仍然坚持追出了院子,飞快地走了很远,不得不停下来等她,知道她有话要说,知道她会说些什幺。

母亲要强,家里虽然穷,这些年一直拾掇得干干净净井然有条,她常有一句话挂在嘴边:不能比同村人家差了。

母亲追上来,小心地四下望望,问:「王娜真的每月拿五百块工资?」我全身僵硬地点头。

母亲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天:「真不知道该说你,看看人家的孩子,你也不比王娜小多少,说是小一岁,前后只错几个月吧,怎幺人家就那幺争气呢?听娘的话,别总像个孩子似的贪玩,回去后勤快点干活,争取也能每个月拿五百块。

」压低了嗓子低声说:「知道了。

」并不敢说出五百元工资的代价,我答应过王娜和月琴,永远不会对周围的任何一人提起。

转过身逃一样的走,担心被母亲再追上来。

一直逃出村口,逃到五个月前我和王娜、月琴三个人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洁身自爱的那处,忽然间一阵彷徨无依,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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