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泠的身后,再次扫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书籍、衣服,以及蜂蜜。
又一次的,我感到很奇怪;凡诺明明比较常待在研究室里,可那些常围绕在他周围药材和书籍,却完全没有法术保护。
这表示他最重视图书室内的资产,而选择把术能都集中在那里,或纯粹只是他对於研究室的防护疏忽大意?「不,我还记得,他早就算到会遇袭。
若他没有说谎,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把一堆垃圾都给放在研究室里。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这个怪人是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明说,动一动眉毛,「就算没有故意放些垃圾好了,他之所以没有去收拾和防范研究室里的物品,也可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承受这些损失。
「这搞不好就是正确答案。
」蜜说,慢慢眨一下眼睛。
有将近五秒,她忙着令心跳和呼吸回稳。
相较於其他段落,刚才的回忆还算简单;但很显然的,只要提到凡诺,蜜就容易失去冷静;而明明是在讲自己的过往,却有不少细节都是靠临时拼凑甚至揣测而来;大部分也都和凡诺有关,明想,可见他们俩的交流真是非常有限。
都过了快两个世纪,蜜却仍能在情绪激动的同时,还如此准确并迅速的回忆。
她觉得,自已的表现算是很不错;而明不只迅速消化她提供的讯息,还有能耐替她把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话,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这点也令她感到非常惊奇,喂养者的才能,蜜想,继续说:「凡诺在和老石谈话时,常指着自己的脑袋,不是强调『重要的资讯都在这里!』就是说『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老石不会严重低估凡诺的实力,但在面对许多问题时,老石的分析通常稍微保留一点,这通常都会让凡诺忍不住打断。
老石几乎无法预料,也难以避免。
每次进到屋内,他都尽可能无视凡诺的胡闹行径。
有时,后者还真像是只扑向肉块的野狗,一旦碰触到目标,总要狠很撕咬一阵后才愿意放开。
无怪乎,老石在和他说话时,常是一副疲累样──也许还使劲挥着双手──,『好,对,你当然是最聪明的。
』他在这么说之后,偶而还会再补上一句:『那些离开地球的老家伙,没一个比得上你!』「他话中的讽刺意味──」明皱一下眉头,问:「凡诺是听不出来,还是暂时选择忽略?」「不全是,」蜜说,竖起耳朵,「早些时候,他会开凡诺玩笑,有时还会故意选在凡诺最自我陶醉时打一个大哈欠;一但成功让凡诺不爽到咬牙切齿,他就会忍不住大笑,让我和泠也不得不努力憋笑。
而在我们住进新家之后,他奉承凡诺的次数就变得比较多。
「这个看来比较像一般人的胖召唤术士,显然有求於凡诺;虽然我和泠当时还不晓得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内容,却也都看得出,他在凡诺面前常感到不怎么耐烦,却还是不得不一直压抑情绪。
「而凡诺一但确定自己握有老石想要的东西,便更积极的折磨对方?」明问,又抬高两边眉毛。
「没错。
」蜜点一下头,说:「所以即便老石讲话不再带刺,他也坚持要用自己最擅长的那一套来骚扰老石。
晓得后者在离开时会一脸不爽,前者在研究室里的脚步在半天内就会变得极为轻盈。
」原来对凡诺来说,这样就能算是扯平了。
明说,皱一下眉头;就只是两个老傢伙的微小纷争,似乎和露没有什么关系。
老石是在追求些什么?听来虽很神秘,但真相可能无聊到了极点,像是希望凡诺借他几本珍贵的古书、传授他什么法术,或帮忙做些什么複杂的计算;明是有些在意,却不急着问出真相。
而凡诺的态度,也唤起她的一些回忆:有一些学生,即使拚了命读书,却老考不进班上前五名。
在他们之中,有不少都非常难以相处;这种情形在小学阶段倒还好,若是持续到国三,他们还好像真的会跟那些胆敢瞧不起他们脑袋的人拚上性命。
考最后几名的学生则多半都不在乎这类评价,还有闲情逸致拿自己的低分来引起别人注意;明想,凡诺搞不好就是过着前一种童年;他在改造自己之前,极可能是个很容易自卑的人。
而明不提问,只是听蜜继续说:「到了第二天晚上,该有的东西都有了。
散落一地的书,由黑泥负责整理,我和泠根本就不需要出手。
最后一个木箱送来时,我连看都懒得看,而只交由泠去确认。
「『里头装有几本零散的书籍,大部分都是食谱。
』他说,还闻了闻其中一本书的封面,没有烟燻味。
都是我们再熟悉也不过的东西,不会比沙发和毯子要来得新奇。
「直到重新拥有眼前的一切,我们才真正开始觉得新家够可爱;我和泠虽然都这么想,却没有开心到哭出来。
为什么呢?我想,虽然觉得庆幸,胸中的悸动却好像一直都不够强烈。
要过了快十年,我才知道,是因为记忆的累积还不到标准。
」「这怎么说?」明问,蜜马上回答:「我们都晓得,一个人在刚出生与受伤时都有可能会哭泣;这算是最为常见,也最不需要什么人生经历的。
但要说到喜极而泣,那必然是长年累积的经历,在零散、尘封──甚至感到有一段时间还感到绝望──好一阵子后,又重新串联成一直线的结果;我和泠虽然一出生即拥有不少知识,却也都还不到一岁。
就算开始对周围的人事物产生感情,没有超过一年以上的累积,日后就算会因重新获得而导致情绪高昂,也很难达到让自己哭泣的标准。
」有点难懂,明想,但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慢慢吸一口气的蜜,延续先前的段落:「尽管如此,我和泠还是立刻沉浸在喜悦之中;有过那种差点死去的经历,我们自然是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
」回顾起这一段,让蜜的尾巴又翘起来;为模拟自己当时的态度,她张大嘴巴,轻咬明的左乳房;力道简直就像是在搔痒,但尽量不挤出乳汁。
在按压到明的乳腺时,蜜的动作更是小心;舌头几乎没动,连吐息都非常节制,而唾液还是从嘴巴两边溢出;那颗小小的脑袋,先是朝顺时针方向转圈,再改朝逆时针方向转圈;即便嘴巴是这么的小,却还是想把乳头以外的部分都塞过舌根;这么努力的蜜,让明看了,又陶醉倒差点流出口水。
她在放开明的左乳房时,嘴巴发出啪的一声。
在明弹跳的左乳房,和蜜甩落不少唾液的牙齿之间,一股热气正慢慢往上飘;在温和的光线下,两人的鼻头都有些红。
而有不只五秒,两人的几下喘息竟然在半空中形成云朵。
瞇起眼睛的明,把那些状似棉花的云朵给吹开。
蜜完全不吐槽眼前的梦境效果,继续说:「知道凡诺要忙着把露制造出来,我更加高兴。
」因为有新同伴了嘛,明想,而泠给蜜带来的印象又不错。
在他们都尚年幼时,可以很快就学会乐观思考;只要短时间之内没再受到什么打击,他们就不会觉得又多一位同伴会是一件多不幸的事。
明很快就把自己得分析说出来,蜜在点一下头后,开口:「一部分是因为如此,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凡诺那一阵子只会专注在自己的研究上,这表示我和泠都不会受他打扰。
我得承认,那时的想法实在很矛盾;明明不久前,我还希望他多陪陪我们。
而在忆起他的古怪态度和无理要求后,我又希望他离我们越远越好。
「在他又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的那段期间,我和泠都过得特别享受。
更幸运的是,我们又被获准自由出门,凡诺提醒:『泠不能独自外出,他必须跟在你的身边。
』「『没问题,』我说,猛摇尾巴,『泠也很乐意有我陪伴。
』「事实上,我也需要泠;除了有个聊天的对象外,还能够多从外面搬一些东西回家。
「为了避开经常登门拜访的老石,我们常会直接跳到窗外的雨棚上。
一来到街上,我就对泠说:『要好好纾解压力,就该尽情玩乐!』「我们去逛各式各样的店家,看看那些珠宝、服饰、书籍、零嘴、酒水;即使有凡诺施展的幻象保护,我们不会乱动这些商品。
不少东西都令我们心动,但进到一家店里,也不一定要消费;在里头逛个几圈,待上五到十分钟,就足以满足我们在那个年纪必然会有的好奇心。
」「我猜,」明抬高两边眉毛,问:「你们还是买了不少吃的和玩的吧?」在先前的段落里,蜜只说「不见得要消费」,而没说「未购买任何东西回去」。
蜜在愣了快五秒后,说:「没错。
」接着,她用右前脚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啊──我怎么会忘了,正因为这个缘故,我们的第一份零用钱很快就用完了。
幸好,凡诺给钱还算大方,而为了避免麻烦,他乾脆把一落一落的钱币放在一张位於窗边的桌子上。
「有关钱的问题,他只提醒我们:『每次只许拿一份,用完才准拿!』「泠看着那张桌子,说:『路人可以从窗外看到这些钱币,难道他不担心小偷吗?』「我打了个哈欠,说:『虽然凡诺偶而会外出,但别说是有哪个陌生人爬到屋内了,我们连老鼠都没看到过。
』接着,我大致描述一下围绕在这栋房子的幻象运作方式,并要泠多观察那些邮差和乞丐等在附近的异样动作。
为了让他更安心,我说:『相信黑泥应该足以摆平那种等级的麻烦,用不着凡诺或我们出马。
』「当然,我们若把这些钱给弄乱,绝对会惹火凡诺。
他也确实说过:」就算只是偏离一粒米的距离,我也能发现!「这使得我和泠在接近桌子时,都得尽量小心脚步,避免一下把那些堆得有些高的钱币给撞倒大半。
此外,凡诺也不准我们偷偷存起来;又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规定,而我在得知的当下,开始感到忍无可忍。
当我决定要向凡诺争取自己的储蓄自由时,泠说:『既然已经拿到我们想要的了,那再要求更多,好像就会显得过分。
』「所以,我们不仅没有挑战凡诺,也没多问。
再说,他就是个怪人。
这傢伙的古怪之处,就算花超过一百年也观察不完;这一点,我相信不只是老石,连那些拒绝带凡诺离开地球的召唤术士都晓得。
」无论是谁,明想,要以这样的傢伙为研究对象,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
眉头紧皱的蜜,没有停止抱怨:「在一连串的解答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问号接着浮现;我才和他相处不到一周,就已多次得出这样的结论。
此外,探究那些没营养的细节,通常也不会带来任何好处;沮丧和惊恐倒是先一步袭来,或许还会受到物质与自由方面的限制。
「他就讨厌你们问这些琐碎的问题。
」「所以啦。
」蜜说,左边耳朵晃了一下,「之后,我和泠在面对凡诺时,多半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