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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印天使(第二部)(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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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裹着一件湖绿色的大衣,袖子和下摆都非常长,几乎盖过手脚。

而他尽管穿着这样不利於走路的衣服,我却没看到他曾去刻意看脚下或必须提高衣摆。

他是一名亚洲人,眼睛颜色非常深。

虽然外表粗犷,但他的五官其实比凡诺要纤细我看着凡诺,问:「他怎么称呼?」凡诺很快用中文回答:「老石。

」他根本没看我一眼,也没解释自己为何突然说中文──虽然我能猜得出,那就是他对这人惯用的叫法──。

凡诺的语气没显得不耐烦,但应付我的感觉还是非常多。

他正在关心周围的情况,我猜,他终於开始烦恼该如何令这一切复原。

「或许──」凡诺说,竖起右手食指,「就设计成有陨石落在这里好了。

」我完全错了,凡诺根本没打算修复路面或房屋。

他只想用一个大灾难幻象,让这条街上满目疮痍的情况都显得合理。

那位叫老石的肥胖召唤士一边摇头,一边来到凡诺身后。

似乎,他算是凡诺眼中少数算得上是有水准的召唤术士;我想,也许不及大贤者,但至少远远领先那些在街头表演的江湖术士。

由於黑袍男子带来一些死伤,所以必须要使出更複杂的幻象,才能够确保今天的事不会曝光。

首先,让死者的亲属相信,自己的亲人是死於心脏和肠胃方面的毛病。

老石摊了摊手,小声说──他的声音意听来外年轻,却有点像是捏着鼻子在说话──:「就算身体底子还好,在这个国家,也有太多过分加工的玩意儿。

」他在以白麵包为例子时,一连摇了好几下头:「那种掺了太多鬼玩意儿的食物,吃多了可是容易早死的。

」而附近不会只有死人,还有为数不少的伤者,老石会负责为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治疗。

之中有不少人终身残废,而幻象也能说服他们认为,自己是因为日后的其他意外才导致如此结果;明明受伤的时间和治疗的方式都有极大的差异,凡诺和老石却能够彻底欺骗他们。

这也表示,在那些人的生命中,将有一大段记忆根本全都是由谎言构成。

起先,这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但仔细想想,似乎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不要让闲杂人等知道召唤术与召唤术士的存在,这永远是首要前提。

而老石愿意负责治疗他们──技术还显然比一般的医生都要高超──,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我应该要感到满足;即便如此说服自己,我的胸腹中却总有一些难以挥去的酸疼感。

如果,我们不住在这边,那些人就不会受到伤害;当然,凡诺与黑袍男子的责任仍是比较多,但我总觉得,自己永远不该以纯粹的受害者自居。

根据我的经验,低阶的幻象能够持续一整天;而即使是比较高阶的幻象,也不可能在不受到任何照顾的情形下维持超过一个月。

我有预感,凡诺和老石都不会今日施展的幻象能在未来十年内都持续运作;他们不是做不到,而是懒得花这么多精神。

这表示,迟早会有人发现那些死者──日后不论各种理由,而使得后代或亲戚必须挖出屍骨──的骨骸情况,与纪录上的死因有很大差异;至少炸死、压死,和病死或淹死都不同。

凡诺和老石不太可能没注意到这一点,却好像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

而我在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也想到今天那位男性仆役;他认为,自己的腿之所以感觉有碰到一团东西,是因为老鼠或强风的缘故;因为我隐形了,所以对方按照常识来思考,只会得出那种与事实相差太远的结论。

所以,即便出动专家,人们八成也只会以为是盗墓贼干的。

相信即使再过十年,我一想起今晚的景象,也还是会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不过,多亏了老石,才把死伤人数减到最低。

他很早就使出让旁人自行回避的幻象,而这招可带有更多的催眠成分;那些不那么想走的人──情侣、醉鬼、观光客、执勤的员警、贪玩的小孩、睡着的游民、附近的住户,以及各种在晚上工作的人等等──,几乎都在不知不觉中离开这里。

然而,我从刚才到现在,还是会故意闭紧双眼;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也几乎只盯着自己的前脚。

整条街上,有不少血迹,还有一些屍块;既不属於黑袍男子,也不是来自小鸟或老鼠。

我不想看得太清楚,却无法阻止那些味道飘进鼻中。

真的,老石的手脚应该再快一点;我忍不住这么想,也不晓得是第几次提醒自己,别再那么挑剔了。

泠在跑下楼后,花快半分钟才来到我的左侧。

而他在距离我不到十步前,还顺手在路边抓起一个深蓝色的纸盒。

「这东西,好像也是属於那个人的。

」泠说,指着躺在地上的黑袍男子。

「原本,他将这个盒子塞在怀中。

而大概在十分钟前吧,他被炸飞时,这东西就掉出来了。

」听起来有些扯,我想,搞不好泠看错了,而这盒东西其实是哪个行人遗失的。

就在我正打算问他更多问题时,凡诺突然走过来,说:「我还以为这玩意儿早就被轰成碎屑了呢。

」下一秒,凡诺就伸出双手;不敢有一丝怠慢的泠,立刻抬高手臂。

盒子交出去了,瞇起眼睛的我,晓得凡诺刚才盯着我们的时间还是非常短。

在我们的面前,凡诺伸出那只半透明的触手;他只花不到半秒,就把盒子上的铜锁给扯飞。

接着,凡诺蹲下来,把盒盖掀开;纯粹就只是他习惯用这种姿势欣赏,才不是为了把里头的东西展示给我们看。

是一把充满狮头、玫瑰和书写体文字雕刻的手枪,构造简单,大概是十六或十七世纪的产物;盒内有绒布衬垫,看来非常高级,但由於没特别保养,所以枪上的金属和木头部分看起来都有些黯淡。

既然无法连发,就不算是多先进的东西;黑袍男子显然也没真的打算用它来做为主要攻击手段,那他为何带在身旁?我猜,那个傢伙可能很迷信,所以希望能在战斗时还抓个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这种充满装饰的武器,在一般商店可买不到。

黑袍男子是怎么弄来这东西,我当然惠如此疑惑。

而在好好思考几秒后,我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探究此事。

像他这样的傢伙,就算家里不富有,也有太多能够累积战利品的方法;我比较在意的是,这把枪是否真的值不少钱;就算不卖,把它挂在墙上,也能够为室内增添一些趣味。

而非常罕见的,凡诺看来是真的对东西有不少兴趣。

我以为他只喜欢和召唤术相关的研究,不会那么轻易被机械、艺术或一般人所谓的「历史质感」给吸引。

身为一个活了几百年知识探求者,就算没有用法术控制情绪,对眼前的事物也可能缺少感觉。

接着,又发生一件令凡诺更加高兴的事:黑袍男子还活着!怎么可能啊,我差点叫出来。

而泠在听到那个早该死去的人又吐出声音时,也是吓到差点咬破舌头。

有至少两分钟,黑袍男子的呼吸和心跳皆停止。

现在,他却又突然活过来;简直是怪物,比我或泠都要来得夸张。

应该是那件袍子的急救功能生效,我想,而这只会令那个衰鬼变得更惨而已。

现在,黑袍男子只剩下最后几口气了。

他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呼吸,在这种情形下,要他躺在那边完全不动也是不可能的;不然事到如今,我想,他应该会选择装死才是。

凡诺一边把玩那支枪,一边看着颈子以下几乎完全无力的黑袍男子。

过约十秒后,凡诺低头;嘴角大大上扬的他,看向泠,说:「你去负责把他给宰了。

」凡诺虽然满脸笑容,却不是在开玩笑。

而不过两秒钟的时间,泠眼中的光芒就缩到只有针尖大。

虽然,他没发抖,心跳却早已乱到像是一架持续在山坡上翻滚的钢琴。

而凡诺就算看得出他受到极大的惊吓,却还是语气轻松说:「你必须证明自己是一个成功的作品啊。

」这下,泠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了;根本没料到自己会接到这种命令的他,好像快要昏过去了。

我不仅垂下耳朵,还趴到地上;老石有注意到凡诺说的话,却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我不用问也晓得,凡诺真的希望泠立刻执行;要是拖太久,黑袍男子会先断气。

泠当然可以尝试拖延,这样就不用弄髒自己的手;但他若这么做,凡诺应该会非常生气。

事后,凡诺若只是嘴巴念个不停,那倒不算什么大问题;这也不过就是一些老人家会有的毛病,但我可没那么天真;「你必须证明自己是一个成功的作品」,这次,他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如果泠不做,或是做法太过草率,凡诺除了恶言相向外,还可能会把泠给──我在心里使劲摇头,实在不该因为凡诺刚才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实力,就擅自把他想向成是一个残暴的人。

一分钟过去了,我还是趴在地上,简直和一块木头没两样。

而泠仍维持先前的姿势,显然完全愣住了。

我猜,在他眼中,凡诺现在真的是比黑袍男子还可怕。

一直咬着牙的我,终於决定要有所行动。

有一些事,我已经强调过太多次;而面对凡诺,我真的有必要不嫌烦的再提:「小傢伙才刚出生,尽管如此,他也已经尽全力保护我。

你应该有看到他刚才的表现,要不是那个一身黑的傢伙试图防禦,泠早就──」「泠?」凡诺问,头略往右歪;我用右前脚拍下自己的头,说:「啊,我忘了先告诉你,那是小傢伙的名字。

」讲到这里,我突然火气上来;似乎,我不该随便放过这一段,也不该继续让自己看来非常怯懦。

下一秒,我抬高鬍鬚,说:「对,我们都有名字;无论是今天或半年前取的,身为创造者的你,都应该要好好记得!「是、是、是──」凡诺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所以你的重点为何?」「让泠好好休息一阵子吧!」我说,伸长脖子。

眉头紧皱的凡诺,看来还是很不以为然。

很显然的,他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命令有哪里太过分。

泠的肌肉发达,可能本来就是被设计成要时常受到严苛的训练。

而我的发言,在凡诺的眼中不仅是外行,也是极不成熟的;硬是出面搅和这件事,是否会让自己受到处罚,这事我其实已不太在乎。

最让我感到不愉快的是,自己现在明明感到非常火大,却又不敢真的把凡诺臭骂一顿。

刚才,我只是在建议他该怎么做,还带点求情的味道。

又一次,我对自己的勇气失望透顶。

鬍鬚略为下垂的我,试着继续补充:「泠这半天下来的经历已经够多了,足以让他迅速成长。

相信过不到几年,他就会成为你最具战力的作品。

」我不喜欢称自己的同伴为「作品」,但这是为了和凡诺沟通;泠是个头脑清楚的人,事后应该不会跟我计较这件事。

凡诺的表情没变,依旧维持一副好像随时要把我踢到一旁似的臭脸。

我不用问也晓得,他还是相当讨厌我的这种行为;挡在他和泠之间,还说出一大串过於简单的分析。

这种老强调自己有多聪明的傢伙,应该很不能接受自己竟被一个出生不过半年的傢伙提醒或教导。

要是凡诺突然失控,真要把我和泠大卸八块,那个叫老石的召唤术士应该不会──也来不及──出手阻止。

我和泠都低着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脯快被冻结。

过约一分钟后,凡诺那张像蜡像般的脸才摆正。

他睁大双眼,慢慢开口:「你说的对。

」我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凡诺在说完那句话后,脸上的皱纹就迅速消失;好像盖上一张新的面具,我想,还不敢掉以轻心。

凡诺用左手抓几下光秃秃的头顶,说:「唉──我太急了。

老实说啊,我都忘了那个小傢伙有多年幼;毕竟他实在不像个婴儿,而我今天又一直在忙别的事。

」这些话不该出自於创造者之口,但此时,我和泠的标准都没那么高;凡诺现在讲的若全是真心话,那表示情况正朝向最符合我们理想的方向发展。

过约五秒后,凡诺再次开口:「我对这种事是该有多一点耐心,不然就太不成熟了。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藉着吐出违心之论,来暗示自己等下会有些激烈行为;我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等会儿无论是会受到一阵斥责或痛打,我都要忍下去。

然而在仔细观察过他的心跳和和眼神之后,我确定,他没有为此生气;这事竟然如此轻易就谈成了,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可以松一口气了!我想,趴在地上。

泠眼中的光芒又再次出现,并渐渐扩大。

今晚睡前,他应该会想要抱抱我吧?而过不到三秒,凡诺就把刚才拿到的手枪举起来;嘴角略为上扬的他,瞄准黑袍男子的头。

扳机扣下,击鎚往前;「咖」、「喀」声后,火光出现、子弹飞出;先是一声枪响,然后是两大团白烟,把我和泠都吓得跳起来。

躺在地上的黑袍男子,眉心出现一个不到直指尖大的圆形开口。

嘴巴微开的他,半睁着眼、头往右倒;伤口有些焦黑,大量鲜血──几乎就像是水龙头打开般的──流出。

泠差点倒地,彷彿刚才凡诺是对他的头开枪。

这样对心脏不好,我想,背上的毛几乎全竖起。

而经历这一切,我们内心方面的问题,应该比生理方面要来得多。

这下子,黑袍男子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凡诺之所以开枪,不是为了故意吓我和泠;既然泠不需要给黑袍男子一个痛快,那当然就是要由打倒那傢伙的人来负责收尾。

全然理性思考,而做得如此彻底,却也有太多可挑剔之处;不过,我想,既然凡诺会接受我的意见,那我大部分的时候就──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会给予这种态度正面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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