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踪迹被追查,还刻意绕了几个圈,拐了几道大弯,沿途走了近一月,终于抵达商河城。
商河离长安不过百里,路上就算走得慢,两三日也可抵达。
吴征见自己有朝一日,也可像神兵天降一样忽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取了某位重要人物的项上人头,不禁热血沸腾的激动中也有些许紧张。
依着书册里的地址,轻易就找到杨兴昌的住所。
几间房的普通小院,一妻一妾,二子一女,即使已有了几辈子都不用愁的银子,生活还是过得十分低调平实,吴征暗暗点头。
到了傍晚时分,吴征终于见到这位被祝雅瞳赞誉有加,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杨兴昌。
普普通通的长相,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连穿着都十分简便随意。
他推开房门,就见四人正等在院子里。
与此前的人都不同,杨兴昌先是一呆,随即喜出望外地连滚带爬跪在祝雅瞳面前连连磕头道:“家主,您回来了!”“杨叔,起来吧。
”祝雅瞳以手相扶,道:“你的妻儿都睡得正香,不必担心。
”杨兴昌随意向屋内看了一眼,道:“谢家主。
”“我不是你的家主了。
来见一见你的新主人。
”“这位一定是吴公子!不不不,属下无礼,请家主赎罪。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身旁还有陆菲嫣与栾采晴两名惊为天人的绝色,这位杨兴昌居然能正眼都不瞧上一瞧,连吴征都不由有些佩服。
而且祝雅瞳随口一提,他就猜出自己是吴征,不仅是脑子灵活,平日也是念念在心,才能迅速作出反应。
寒暄过后,祝雅瞳照例用【离幻魔瞳】盘问了一番。
果然如她所料,杨兴昌忠心耿耿,不仅没有做任何损害祝家的事情,还把祝雅瞳的嘱托办得十分漂亮。
他不是祝家在商河的主事,身份不高不低,做不了什么主,照道理不应该知道祝家的暗库所在。
得了祝雅瞳的吩咐后,他回了商河城就暗中布置,制造了几起私下贪墨暗库的事情,商河祝家几位大管事多多少少都沾了些腥。
商河主事惧怕族中追查,无奈之下,只得将暗库的库房钥匙亲自掌管在手。
祝家出事之后,杨兴昌供出商河主事手中有几串钥匙,日夜不离身,巧妙地把暗库通过商河主事之手曝了出来。
杨兴昌本人固然有功,也算不得大功劳,本身也不是重要人物,放出来之后依然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不引人注目。
祝雅瞳撤去【离幻魔瞳】,吴征赞道:“杨叔,我娘第一点就赞你有自知之明,可是在我看来,杨叔是有才不外露啊。
”“家主过奖,属下只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
”“人会进步的。
”吴征与祝雅瞳交换了个眼色,意即杨兴昌就算初始天赋平平,可每一件事都花费无数心思认真做好,就算天赋所限,也能越来越有能耐。
“不敢,不敢。
家主,属下斗胆问一句,家主至此是要……”“杀丘元焕。
”杨兴昌听言,吓得打了个寒噤,他末修武功,只知丘元焕的武功名震天下,祝雅瞳虽堪与匹敌,要杀他又谈何容易。
何况深入燕国腹地袭杀重臣,没有包天的胆量哪里做得出来?就算有了胆量,又要怎生通天的本事才能杀死丘元焕,再安然身退。
“家主要属下做什么,属下绝无怨言。
”杨兴昌咬了咬牙,还是跪在地下道:“属下只有一桩心愿,家主若有余力,还请看在属下忠心不二的份上,能照看一番妻儿……”“谁要你去送命了?起来起来。
”吴征呵呵笑道:“杨叔准备好做三件事!”“家主请吩咐。
”“第一件,寻一处隐秘安全之所,藏好皇夜枭与扑天雕!备足鸟儿十日的饮水与食物。
地点除了我们五人,不许再有第六人知道。
”“属下理会得,家主放心,正有合适的所在,共有两处。
一处就在商河城,还有一处在长安城东面。
”“很好。
大鸟暂且寄在商河城,等我们探过了长安再做决断。
”吴征大喜道:“第二件事,你安排我们隐秘进入长安城,越不显眼越好。
”“家主,不是属下懒惰,长安城近来防备森严,一切进出人等与车辆都要细查之后登记在册,属下恐无能为力。
”杨兴昌为难道。
“也对,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好,这一件不需你做了。
第三件,我们离去后,你立刻收拾细软带着妻儿南下。
持我的信物,可去夷丘见管培明将军,或去濡口见韩铁衣将军,让他们送你去紫陵城,哪条道你走得通就走哪条。
或者你别有门路,直接到紫陵城吴府去求见韩归雁将军也可。
报了平安,就在吴府候我回来。
你那些藏起的家财也不必带了,到了紫陵城,我全数再给你就是。
”杨兴昌呆了一呆,大喜道:“谢家主恩典,谢家主恩典。
”留在商河固然也能让杨兴昌了无遗憾,祝雅瞳已全数兑现了她的承诺。
但这里危机四伏,身为祝家旧党,指不定什么时候皇帝一不高兴就会有火顶之灾。
现在有了好去处,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杨叔一片忠心赤诚,应得的,我不会亏待每一个善对祝家的人。
”藏好了大鸟,四人将随身物品大都一同藏下,只带着随身的小包袱趁夜色施展轻功,徒步向长安奔去。
奔至天明,四人又在山坳里藏身,休息到夜间才发足疾奔赶至长安城。
正是日月交辉的黎明时分,守夜的士兵最为困倦,也最是懈怠。
祝雅瞳施展壁虎游墙功攀上城墙哨备,吴征第二,陆菲嫣稍稍帮扶栾采晴,一同跃过城墙进入城内。
“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住。
”依杨兴昌所言,长安城戒备森严,客店是绝对住不得的。
祝雅瞳也不敢再去探访旧部,到了这里,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谁也信不过。
还是栾采晴想了个绝佳的好点子,朝吴征挑了挑眉毛揶揄道:“去你丈母娘家。
”“玦儿?”吴征一下子想了起来。
栾楚廷从前贪恋冰娃娃的美色,又垂涎天阴门宗门势力的支持,顺手将冷月玦贪图富贵的母亲况雪莹收入囊中。
一来想借冰娃娃生母的亲情收服她,二来也纳美人取乐,一举两得。
不想冷月玦去了一趟成都,从此再不回头,冷家没落已久,至此彻底破败已成定数。
此后风云变幻,栾楚廷顺利登上帝位,天阴门满门覆火,况雪莹就算国色天香,栾楚廷帝王之心又岂是怜香惜玉之人?空有一副皮囊不会得皇帝欢心。
冷月玦与况雪莹母女俩原本亲情就淡薄,冰娃娃对母亲将她当做求富贵的货物心中怀恨许久。
吴征要远行长安,冷月玦想起旧事,终究还有份血缘难以全然割舍,便私下央吴征若有便宜处,稍稍看顾况雪莹一二。
同时又嘱咐绝不可强来,大事要紧,实在不成给她悄悄留下一笔银两便罢,也算是她幼时养育之恩的交代。
“冷家那个地方早就破败了,我皇兄要对天阴门下手,冷家就注定没有活口。
冷家搬进那所宅子之后一直不顺,宅子也被人视作不祥之地,买得起大宅子的富贵人家,没个十年八载没人会要那里,也没人会去那里,正好让我们藏身。
”栾采晴看了吴征一眼,道:“我早知这件事,不想让冷丫头伤心,一直没说。
这次回去之后,你可和她说实情了。
”吴征心中略微黯然,但一想这样的结局也并不算坏,冰娃娃伤心过后,也就断了这份牵挂与念想,顿觉释然。
反正有个这样为了富贵什么都敢干的母亲,实在不算什么好事情。
四人趁天光蒙蒙亮,一同掩至冷家大宅。
只见朱漆大门的色彩晦涩暗淡,连刑部贴的封条都掉落了一半。
整座宅子都蒙上厚厚的积灰,果然已不知有多久没人来过。
“仙子见谅。
”祝雅瞳一托栾采晴轻飘飘地跃过院墙,加了一人的重量,祝雅瞳的轻功仍似踏雪无痕,在积灰上连个足印都没留下。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都觉佩服,各自施展开青云纵,几个起落便入了冷府的主院。
主院身处整座府邸的正中央,四面高墙,从外不能看见。
若真有人忽然前来,他们也必可提前察觉。
到了这里,四人总算松了口大气。
冷家因天阴门之故满门不留,这附近的人烟都少了许多,祝雅瞳不担心被人发觉,与陆菲嫣自顾自找出些尚算新的被褥,打起井水清洗干净后晾起。
美丽的女子原本大都爱洁,要住上一小段日子的地方,谁也不想与尘土相伴,栾采晴也跟着擦洗打扫起屋子来。
三女不管小院之外,只管整理屋内,吴征鞍前马后地帮着做了些重活,祝雅瞳便打发他出去道:“女人家的事情,征儿不要管这些,我包袱里有副男子面具,你戴上了去买些早点,顺便看看城门口的守备。
”“好。
”吴征打开祝雅瞳的包裹,只见三五件随身的衣物里居然还有那件淡粉清莲的旗袍,不由心中一荡。
眼下不是胡思乱想之时,吴征忙收敛心神,取出面具装好,又换了身粗布衣服,低着头闪身出门。
辰时刚过,长安城的大街上已有人来人往。
东西二市还像吴征四年前来过一样早早地热闹非凡,只是满街商铺已没有祝家的影子。
吴征左右张望着前行,配上这副憨厚的面具,像极了前世那个老实巴交的愣头青。
沿街的叫卖声不断,吴征选了家生意最好的,买了些包子馒头蒸馃子,再带了些清粥小菜,转头向南城门行去。
混在人流中,不一时就见南城门处列着一队兵丁,衣甲鲜明约有百人。
此刻的南城门已都是进出城的人流,但兵丁们并末因人潮拥堵而随意放行,还是一一盘查登记之后才得通过。
“看来想安然从城门走是不成了,东城那边必然一个样。
”吴征还是不停地边走边东张西望,目光绝不在这些特殊的地方多停留片刻,见状心中暗道。
如何安然撤退也是一大难题,长安城守备如此严密,一旦惊动了人,必然是一场恶战。
正暗自思量间,吴征嘴角一撇暗笑:“瞧瞧,这是谁。
”大将军府就在南城,吴征在此兜了两个圈子,也是算准了时辰丘元焕即将出府上朝,果然远远地看见了他。
刚猛威武的碎月金刚跃上骏马,随从们大声呼喝着行人让路,威风凛凛。
但吴征一想这人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就不由忍不住心中大笑。
时至今时今日,吴征早已有宗师风度。
与丘元焕力拼不落下风,面对费鸿曦也云淡风轻。
此行为杀丘元焕而来,真远远地看见了心中古井不波,和寻常无二。
加上他虽想杀丘元焕,却不像对霍永宁向无极那样切齿痛恨,连杀气也不发出一丝,全然是个撞见大将军上朝的寻常路人。
丘元焕板着脸,满面虬须无风自动,吴征童心大起,忽然想到,若是大将军这丛黏上去的虎须被一阵大风刮了下来,长安城的百姓又会怎么看他。
抛开这些促狭的恶意不提,丘元焕的身形落在吴征眼里,便是毫无破绽。
即使日常的上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丘元焕深厚的修为赋予他自然而然的戒心,与随之具有的完美防御之姿。
身为十二品高手,吴征一样也有,根本无需刻意。
反倒是像吴征现在装作普通人,才需要刻意摆出些姿态来。
而且看着丘元焕在马背上微微起伏,不知怎地,吴征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自上回燕盛之战后的短短几月,丘元焕的武功好似又有精进。
武功到了十二品,人力有时而穷,再精进也进步不了太多,但对志在杀死他的四人而言就绝对不是好事情。
本就极难的事情,再难上一分,都会是难以逾越的山峰。
两人错身而过,吴征转入街角返回冷府。
一来一回,冷府主院从外看来还是个破落院子,屋里却几乎焕然一新!三女手脚麻利武功又高,半个多时辰就清扫得干干净净,住在里面可比最好的客栈还要整洁舒适。
“看来我得回商河一趟,把大鸟取来。
城门口有兵丁百余,探查极严,杀出去不是好办法。
”一边用着早膳,吴征一边点着地图道:“藏匿大鸟的地点距璃山不远,我们杀了丘元焕之后立刻飞天遁走才是正途。
”“不妥!”栾采晴立刻质疑道:“我们这里一动手必然惊动左近,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我们在空中逃离目标太显眼,大内高手也会携鹰头鹳,我们甩不脱!皇夜枭与豹羽鵟再威猛,也不能一口气飞回葬天江南岸,迟早我们要被追下地来。
燕军再调动大军在地面堵截,届时才是大麻烦。
”“有道理。
”吴征点头道:“依公主的意思,怎么办才好?”“这个且再说,你把刚才所见细细与我说清楚,任何一点都不能漏了。
”看栾采晴有些紧张,吴征也不由凝重起来,忙将所见所闻巨细靡遗地说明之后到:“有什么不对劲?”“不知道,但是我有些心慌。
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栾采晴轻轻拍着脑门道:“从夷丘附近现身,佯作潜入成都,实则掉头北上。
沿途联络祝家残余人等,再到长安城。
不该有什么问题,霍永宁一定会把消息最快传来燕国。
他们不可能想得到你年纪轻轻,对霍永宁切齿痛恨,武功大成居然不去报仇会跑来长安。
但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妥……”“栾仙子,你觉得不妥总有个出处吧。
是长安城这里与往日有什么不同,还是旁的什么?”祝雅瞳疑惑地问道。
“本来该有些不同,但是……但是太过符合常理……这就是最大的不妥。
祝雅瞳,你说对不对。
”“对!栾仙子此言,我深以为然。
”吴府坐拥三名十二品高手威震天下,要防备这样一股势力,就不能依常理而为之。
长安城严查城门,城内却和往年大体相似,说到了这一关键之处,吴征与陆菲嫣二人虽对长安城不熟,也品出味来。
“我看,我们不仅要探长安城,连周边诸县也得去走一走了。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像瞎子聋子,莫要中了奸计!”{! }【回家的路:WwW.ltxsFB.com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