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嗯,你忙你的,别让我打扰你。」我低下头打开读书器,不再说话。
段恒瑞坐正身体,我尽量保持静止,只当没看见他皱起眉头。我无法不注意他的长腿和宽阔的肩膀,让原本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而他凝视我脸庞的热度更是烧得烫人。他很高很壮,但动作流畅。我可以从他走路的方式判断他躺在床上的样子,这些日子我的想象力经常朝怪的方向延伸。我就像个职业幻想者,如果我能找到那种工作,还能以此为生就好了。我暗骂一句,再次告诫自己:别理。
没一会儿,右手边的乘客也坐下来。我瞥眼看他一眼,是个年轻人。他捕捉住我的目光,高兴地打个招呼,热情洋溢地说道:「乘飞机最是无聊,很高兴有个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坐在身边。」
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周越。周全的周,越野的越。」
虽然心里不喜欢,可我还是和他握了握。我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读书器,很乐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埋头看书。
周越却不这么想,侧身凑到我跟前,好地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闲书,不重要。」我快速说道,又朝旁边躲了躲,希望他意识到自己离得太近。
他开始追问关于书的细节,幸亏不久后飞机开始滑行,空姐示意大家打开遮光板、收起折叠桌。座椅前的屏幕演示各种安全注意事项,我给周越一个不能继续交谈的抱歉眼,认真看着大飞机有几个紧急出口。飞机加速跑动,座位震得摇晃不已,毫无预兆的,周越忽然抓住我搭在扶手上的胳膊。
「别紧张,」周越喃喃劝慰,手又慢慢滑到我的手上。
我吓了一跳,挺直脊梁缩回手,皱眉道:「我不紧张!」
「一开始总是这样,」他自说自话,根本不管我想不想听,「颠簸、噪音、耳鸣轰轰,等飞平稳了,情况就会好起来。」
我很早就知道年底的日子会很糟糕,没想到从坐飞机就开始了。周越显然是那种喜欢利用自己的魅力和帅气占便宜的人,我要么跟他聊天鬼扯、要么埋头睡觉。为了摆脱纠缠别无选择,我闭上眼睛,希望他明白我不想被人打扰。
「你累了么?」周越忽然凑到我的耳边,小声道:「飞机降落时快午夜,这会儿睡觉可不是好主意。」
我紧握拳头,一听到安全警示灯关闭的声音,立刻解开安全带,示意周越我要去洗手间。
回到座位,周越立刻起身,笑吟吟道:「你还一直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怎么又来一遍啊,这次我不想再忍耐,平静说道:「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
「哦,你今天心情不太好么?我这儿有些饼干和巧克力,你想要一些吗?」周越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一点儿不介意我语气中的不耐,边说边让开位置让我通过。
「不,谢谢。」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你不喜欢么?好吧,那我给你买杯香槟,如何?你在购物册子里挑一款啊!」
这时,左手边的段恒瑞低哼一声站起身。我开始以为他要出去,没想到他迅速拉住我,和我换了位置后,将我摁在他的座位上,然后坐在中间,对周越说道:「你使劲儿献殷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位女士并不喜欢你的骚扰。」
要你管!
我皱着眉头不满地看向段恒瑞,几乎要告诉他别多管闲事,我可以应付。可还没说话,周越就不客气回了句:「你也想请她喝酒么?还是你只想找我麻烦?」
「事实上,两者都是。」段恒瑞慢条斯理说道,我却不想他参与进来,更希望这段荒唐的谈话赶紧结束,我刚要出声制止,他却继续道:「你正在骚扰的女士,是我老婆。」
什么?
我本想大声问出来,但他毫无预兆的无耻声明让我有几秒钟的愣。
周越惊讶地吸了口气,看我一眼,断断续续说道:「那样的话,好吧,请原谅,」
段恒瑞往我肩膀靠了靠,对周越道:「我理解,我知道我老婆很漂亮。我向你保证,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
我被这番恭维弄得不知所措,倒不是自己迟钝,但如果有人问,我会说我看起来很普通。然而,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我激起两个男人的兴趣,尽管其中一个是十足的无赖,我还是很意外。我瞪着段恒瑞好半天,这可真不明智,因为他看我的方式,笑得太过得意。我吸一口气,找到自己的声音,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被骚扰,公主。」他凑近我,故意学着我低声说话的样子。
「我没有,他只是急于讨好。」段恒瑞闻起来有皮革和檀香木的味道,还有一点咖啡、一点烟草香,当然,这些不重要,我停顿一下,接着又说:「而且别那么叫我!」
段恒瑞哼了声,「可不是么!公主。」
我不想和他争吵,刚巧空姐走过来,停到我们的位置旁边。看看这排位置的三个人,然后目光放在我脸上,委婉问道:「你还需要帮忙么?」
她一定怪我怎么换了位置,我想了下,摇摇头,「问题解决了,谢谢!」
看着空姐离开,段恒瑞迫不及待凑到我跟前,问道:「怎么了?公主。」
我从鼻子里哼了声,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只是说:「没你插手,这会儿我就升舱坐商务舱了!」我稍稍远离他的面庞,在两人之间留点空间,「告诉你我不需要帮忙,这下好了,商务舱没了,连香槟也没了。」
段恒瑞把胳膊从我身后移开,抓住我的手,没心没肺笑起来,道:「我敢打赌,你做的决定是对的。」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我的脸有些发烫,幸好飞机里光线不强。
「我可不确定。」我抽出手拿起包翻找,一包纸巾,一盒薄荷糖,一支笔,一张停车条,还有些钱。没有一件有用的事能让我忙碌起来,也不能分散我对段恒瑞的注意力。
我又翻了一遍。
「你在找什么?
他的声音对着我的脖颈,扰搔的感觉使我脊背直直打个寒颤。你不可能知道!
「没什么,」我快速说道,脑袋靠在后座椅背,闭上眼睛。
当我醒来时,首先意识到的是靠在脸侧的柔软羊毛,接着是巨大的轰鸣声,提醒我飞机仍在飞行中。我睁开眼睛,看见身上盖着毯子,段恒瑞不知什么时候将两人之间的扶手抬起,紧靠我的身侧。一只手还压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很暖而且有老茧,这与我对孙志翔的记忆形成一个怪的对比。
我想摆脱他的拥抱,结果他把我拉得更近。我抬头准备给段恒瑞一个严厉的眼,却迎上一双闪着欢乐光芒的漆黑眸子,我有片刻的恍惚,只能小声说:「你用不着这么入戏。」
「我知道。」他听上去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