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段不短的时光。江悬记得第一次见面,萧承邺刚封亲王,正是年轻意气轩昂之时,那时江悬十一二岁,随江凛对他行礼,他扶起江悬手臂,微笑道:“不必多礼。”
转眼几年,谦逊有礼的王爷变作龙椅上冷傲孤僻的帝王,江悬九死一生后睁眼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他居高临下对自己说:“你父兄已死,从今日起,你留在朕身边。”
而现在,又是几年,萧承邺身上那不可一世的帝王之气仿佛雾散烟消,此刻在江悬眼前的,是一只走投无路、垂垂老矣的平阳之虎。
江悬抽刀,刀刃朝向萧承邺:“别过来。”
萧承邺竟就这样听话停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江悬,轻轻勾起唇角:“阿雪。你今日来,是来见朕的,还是来杀朕的?”
刀尖又往前一分:“自然是来杀你。”
“杀我?”萧承邺轻笑,“好啊,杀我……多日不见,朕的阿雪变了许多。上次见你穿战甲,好像还是在七年前,那时你的甲胄被血染透,看不出原本模样。今日看来,朕的阿雪穿上战甲,果然是很漂亮。”
“住口!”江悬喝道,“没有你的阿雪,我从来都不是你的。”
萧承邺不以为意,仍旧面带笑容,甚至迎着刀尖又往前一步:“听闻你身子大好了,是什么灵丹妙药,竟能解了春风度?”
“不关你事。”
“你一定要这样与朕说话么,阿雪?你我朝夕相处七年,你对朕难道没有一丝丝情义?”
“情义……?”江悬冷笑,“你是如何待我,你心知肚明。你竟敢与我谈情义?”
萧承邺神情微滞,缓缓道:“你那般倔强,朕实在不知如何留住你。阿雪,换做是你,唯一心爱之人从不将你放在眼里,你要如何?朕是天子,朕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难道要朕低头求你垂怜么?倘若那样能令你回心转意,倒也未尝不可……可是朕现在求你,还来得及么?”
萧承邺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从未用过如此语气对江悬讲话,恳切的、甚至有一丝不该属于他的低声下气。多日不见,他面颊消瘦许多,看起来眼眶更深,也更显疲态,与记忆中那个杀伐决断的冷血帝王判若两人。但江悬还是听出他恳求之下隐藏的扭曲恨意,像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说到底,他本性难移。
江悬摇头,面不改色:“来不及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我之间,从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萧承邺眸色一沉,问:“因为谢烬么?呵,说起谢烬,他人呢,怎么舍得让你独身前来?七年前他没能救你,七年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足信。”
“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唔,是么?”萧承邺轻声一笑。不知是否因为提起谢烬,他眼眸中那些恳切转瞬即逝,转而多了几分冷厉的杀意。“既然如此,让朕见识见识你的本事罢。朕还从未见过你上阵杀敌的样子。”语罢,他拔出佩剑,周遭昏暗中,剑身一抹银光晃过。“来吧——阿雪,来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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