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错了,他们没来这。”苏彤手并不以为意,左右张望,思考着下一个目的地。
算了,她不想了,反正魏家村就这么大,走一圈总能找到的,就当出来散步了。
陆一诚并不着急寻到孩子,有魏秀芝看着,魏家村向来又太平,他并不担心。所以享受起和妻子慢悠悠走在乡村小道上的二人世界。
陆一诚感慨:“我们有多久没这样两个人一起散步了?”
以前只有女儿,女儿还小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女儿在吃过晚饭后在大院散散步。后来孩子大了,喜欢跟着他们。有了儿子以后,儿子更是喜欢粘着母亲和姐姐。
反正他真记不得只夫妻两人一起散步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好久好久,久到仿如隔世。
苏彤则没他这般感慨,目光打量着和十年前有了不小变化的村子。
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问丈夫:“你还记得十年前魏家村什么样子吗?”
“记得。”陆一诚是真记得,十年前的魏家村,用破破烂烂来形容也不为过。
矮小破烂的泥砖房,坑坑洼洼的黄泥路,灰扑扑的。
不过那会全国农村都差不多,甚至还有更差的。
一些偏远山区的乡村,甚至还有住茅草房的。
十年之间,变化其实很大。
就拿魏家村来说,大半村民已经盖起了红砖小洋楼,再不济也住上了红砖瓦房。不说别的至少不怕刮风下雨了。
黄泥路也修整了,铺上了碎石。人有过不再轻易吃满口灰。
苏彤也是今日才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村子变化这么大,感叹道:“其实真不容易,这一栋栋新房子,得在外头打工多少年才能挣够钱盖。”
有些人钱还不够,但是为了不被同村人看不起,硬着头皮借钱盖房。
人这一辈子,说到底追求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咋就那么难呢。
陆一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妻子这个问题。
自古以来,社会就是分层的。
总有人富裕,总有人贫穷。
虽说社会在变好,机会也越来越多。但人与人之间,能力就是有所不同的。也就决定了有的人挣钱容易些,有的人艰难些。
“说到底还是国家还太穷了,若国家有钱些,普通人日子也都能好过一点。”
苏彤深以为意:“确实,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明明百多年前欧美也很穷,怎么突然就成发达国家了呢。”
而他们国家,建国到改革开放,到改革开放几十年,为什么每上一个台阶都那么难呢?
她是努力攀爬过的人,真觉得好难。
努力改变不了命运的沮丧感,会将割断一个人对未来的期望。
一个人对未来失去可期盼,可不就得慢慢变成咸鱼。
苏彤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陆一诚却回答了她这个她两辈子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因为我们是靠自己。”说着,他手指了圈村子:“就比如这个村子,村里的人再多小毛病也好,他们也都不曾去打家劫舍,通过抢夺别人的东西来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靠自己是最难的。”这一点,陆一诚深有感触。开厂的这十来年,他见了太多太多背井离乡,骨肉分离。越是普通的人,付出的代价越大。
每每想到这些,陆一诚心中都充满惆怅,同时又努力告诉自己,不该惆怅。
几十年前,先辈们为了生存而努力。几十年后,他们为了生活得更好而努力。
其实已是在进步了,不是吗?
“会越来越好的。”陆一诚坚定相信着。
苏彤其实也知道这是进步,在变好。但一想到几十年后社会经济形态如此畸形,她就控制不住自己那满腔的悲愤。
人应该为了美好的生活而奋斗,为了无悔这一生而奋斗,最后怎么成了为一套房子而奋斗了呢?
迷茫,悲愤,同时又不甘。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好好看看上辈子没能看到的后面几十年社会到底是怎么样的。
夫妻俩想得不同,却又好像一样。
转过两道弯,两人看到领着两个孩子的魏秀芝,正被几个年纪相仿的人围着,聊着什么。
苏彤盯着看了一会,认出有两个是表妹的初中同学。其中一个肚子鼓鼓的,显然好几个月身孕。
渐行渐远的人生,还能聊些什么呢?
苏彤好,走近后不过听了几句,她就气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真乃金玉良言也。
曾经的小玩伴,如今也褪去了天真烂漫,成了老一辈那样的人。
她们自认出于好心,规劝着魏秀芝抓紧找个好男人,抓紧生儿育女。
苏彤暗叹,原来不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观,而是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人生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