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将缭绕的烟雾染成灰蓝色,影影绰绰。徐槐低着头,指间夹一支烟,猩红火光被风吹得忽闪,快要燃到尽头。
像电影里的某帧画面。
四周静谧非常,可以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杞无忧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徐槐似有所察般转过头,两人目光隔空相接,那双蓝眼睛里似乎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稍纵即逝。
杞无忧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槐哥,你怎么出来了?”声音有点惊喜,以为徐槐不会出来找他的。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担心他。
刚才杞无忧出去后,徐槐原本立刻想去追的,但又觉得这样显得他太在意杞无忧,说不定又会让杞无忧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从房间的窗户往下望,看到杞无忧出了酒店,往左边跑了,于是便知道他是去外面跑步了。
凌晨十二点多,一个人夜跑,想也知道小孩儿心里得有多憋屈。
徐槐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对杞无忧不闻不问。
但他才不会说实话,“你说呢,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你一个小孩儿,大晚上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我还得担责。”
临时监护人,小孩儿,徐槐把这个几个音节加重,好像在刻意强调两人之间的这层关系。
但杞无忧不是傻子,很快便想明白,知道徐槐对他的关心与责任兼而有之,于是也不和他呛声了,借机卖乖道:“对不起,槐哥,又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徐槐扭头就走。
他不喜欢听到杞无忧道歉。
大概出来得比较匆忙,徐槐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短袖,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应该会很冷吧。
杞无忧跟上去,走在他身侧,心里升起强烈的愧意,慌忙解释:“我、我去跑步了。”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移开目光,低头盯着徐槐手里的烟。
“嗯,猜到了。”徐槐轻一点头,把烟掐灭,手臂紧了紧,上面经络分明的青筋凸起。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十三公里,跑得还挺快?”
杞无忧听得出来徐槐应该不是在夸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距离又近了些,他闻到徐槐身上的烟草味道,被风吹得很淡。
他无措地垂下眼,长睫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槐抽烟。
有点陌生。
徐槐漫不经心地侧过头看他一眼,“回去吧。”
“槐哥,你还在生气吗?”
徐槐:“不生气了。”
间接承认刚才的确是在生气。
“槐哥,对不……”
又来了。
徐槐故作凶巴巴道:“闭嘴,再道歉自己把自己嘴给缝上。”
“哦……”杞无忧抬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很委屈地手动闭嘴了。
回到酒店,房间里的窗户大开,正对着门,嗖嗖地往里灌寒风,入夜的风更加寒冷,徐槐一打开门便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杞无忧忙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这时徐槐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杞无忧顿时愣在原地,紧张起来,不会害得徐槐感冒了吧,那罪过大了,要不要再下去买点感冒药备用啊……
徐槐见他好像失魂一般,出声问:“愣着干吗,你不去洗澡吗?”
“哦,这就洗。”杞无忧把身上的外套脱掉。
杞无忧进浴室后,徐槐又敲了敲玻璃门:“别用冷水洗了,小心感冒。”
里面隔好几秒才有回音:“知道了。”声音低沉得发闷,像在压抑着什么。
杞无忧洗澡一般都用热水,只有在……的时候才不得不用冷水洗澡。
所以,徐槐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洗完澡依然心浮气躁,但杞无忧面上很平静。
平静到让徐槐误解:“小杞,冷静下来了吗?”
他坐在床边,衣服都没有换掉,好像在专门等着杞无忧出来。
杞无忧佯装冷静,点点头,“嗯。”
他以为徐槐会欲盖弥彰,把他表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又或者无法接受,气急败坏把他逐出师门,然后换别的教练带他……最好的和最坏的情况他都设想过,可他还是没想到,徐槐朝他笑了笑,对他说:“你过来。”说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