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的剑灵:“……”骗子,你明明就更馋仙灵之体。
魂体不断在耳边叨叨,沈映宵这会儿才体会到了什么叫魔音灌脑。
口中那一截被他咬断的藤蔓,不断沁出汁液,毒液源源不断灌入口中,麻痹了人的志,也让一些阴暗的念头迅速放大。
刚有些松动的藤蔓瞬间反扑,勾住他每个关节,像一只只奋力把人拖入地狱的伥鬼。沈映宵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回洞府,可被这一堆东西缠住,竟没能回去。
很快他就一丝一毫也动弹不了,只能任由那些藤蔓按着他下巴,勾缠着他散乱的长发,逼他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铜镜。
镜中不知何时竟换了角度,凌尘和他面前的另一只铜镜,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那只铜镜中有另一个“沈映宵”,正跟凌尘四目相对,师徒之间仿佛满是久别重逢的情谊。
沈映宵目光落在上面,眼渐渐变得迷茫起来,恍惚间竟真的有了一种自己正在被另一个更好的自己所取代的错觉。
但到底还留了一丝清明在。他瞳孔一时涣散,一时强行聚起,交错间忽然发现不对——面前的铜镜后方,隐约露出了一片水母般纠葛的透明花纹。
沈映宵一怔,抓住了一道想法:面前这镜子,居然能把他的志动摇到这种地步……莫非这就是城中那无数铜盆的本源?
这看上去不像完全的阵法,倒更像是上古流传的法器,被人利用改造成了“金盆洗手城”的核心。若真是这样,他倒是误打误撞地找对了地方。
不过这枚藏头露尾的核心,为何忽然现出了身形?
“应该是想两个都要。”魔尊听到了他无意识的念头,凑近拱火,“先用假本体骗你师尊进镜子,途中发现你对此反应激烈,就再趁机拿你炼浊气。你这心思连铜盆都看出来了,你师尊竟还不知,这你都忍得下去?——我若是你,就把凌尘放到外界,给他点颜色看看,尝了苦头才能知道究竟是谁在真心对他好。”
沈映宵百忙之中迷迷糊糊地想:改天应该把那哑药改一改,做成魂体也能用的东西……可惜难度太高,还是研究一下怎么把这烦人的魂体就地掐死吧。
……
外界破庙中。
凌尘还停在另一面铜镜前。
他目光在铜盆上定了定,又去看镜中的“沈映宵”:“你怎会在此?”
“我不知道。我追着您的气息过来,途中失了意识,再睁眼就在这了。”“沈映宵”额头贴着铜镜,手也按在上面,半阖着眼睛□□,“师尊,我好难受。”
铜镜上偶尔闪过细小的阵纹,凌尘凝视片刻,用这些天积攒的灵力添了几笔,弄出一道缺口。
他对“沈映宵”道:“手给我。”
“沈映宵”虚弱抬手,往前一递,从那缺口探出了铜镜。
凌尘握住他的手,缓缓将人往外拉。刚拉出半截小臂,镜子上咔嚓出现了一片裂痕——随着有人脱身,两面镜子全都开始碎裂。
凌尘一怔,停下动作,但镜面上的裂痕却仍在扩大。
忽然另一面铜镜闪过流光,凌尘下意识地望过去,就见刚刚还十分模糊的镜面,此时竟然变得清晰起来,映出了那个丹修的身影。
那人被藤蔓缠着,全身都像是没有力气,可两边一对视,他竟不知哪来的韧劲,硬是挣扎着别开了头,不想让这副狼狈的模样被人看到。
凌尘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明白了这面铜镜想做什么。
两边的人只能救出一个,然后通道便会永久崩塌——这镜子要让丹修看到自己为了徒弟,选择对他见死不救。
镜面仍在碎裂,没有留给人太多犹豫的时间。
“沈映宵”见凌尘拖拽自己的动作停了,低声唤他回:“师尊……”
凌尘隔着镜子看着丹修,闭了闭眼,声音轻不可闻:“抱歉。”
他很快又看向“沈映宵”,收拢五指,握紧了他的手。
“沈映宵”回握过去,被发丝掩映的唇角几乎想愉悦地翘起来,又硬压下去。
他被凌尘稳稳拽向外面,很快头就探了出去。“沈映宵”想朝凌尘虚弱一笑,然而刚抬起脸,一抹璀璨的剑光自凌尘另一只手中绽放,迅速在它眼前放大。
“沈映宵”的瞳孔因恐惧而本能收缩。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刚刚那声“抱歉”,是对它说的?!
……
一息之前,另一边的铜镜当中。
镜面裂痕越来越多,逐渐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沈映宵垂下了眼睛,整个人都好像提不起劲。魔尊戳戳他:“这就放弃了?你不会真把对面那个当成你本体了吧,它可不会老实待在凌尘身边。”
沈映宵目光动了动,他早就知道凌尘不会选这边,也知道对面那人是假的,可刚才看到那一幕,志却仍是受了影响,竟从心底觉得“沈映宵”活下去会更好。
“难怪那些被困在镜子里的人明知外面满城的人都是假的,却仍旧真心实意嫉恨外面的自己。”剑灵叹气,“这金盆如此古怪,恐怕已经是识层面的东西了。难不成这个世界真有大乘期飞升前留下的传承?”
它在沈映宵耳边说着正事,原本是想唤回他的智,然而这个决策显然出了一点问题,这些话只会让人越听越困。
沈映宵垂着头,眼睛渐渐阖上。就在这时,面前的铜镜轰然碎裂。通道坍塌的最后一刻,有人飞身而入,停在他眼前。
沈映宵怔了怔,低垂的视野中映入一角衣摆,他脱口而出:师尊?
嘴被藤蔓捂着,声音没能出口。
只听到凌尘叹了一口气,他走过来,俯身按在沈映宵肩上,那些缠人的藤蔓忽然凝固,一寸寸攀上冰霜,碎裂消散。
一片晶莹的粉尘中,沈映宵倒向地面。智同步恢复,他想起自己刚才险些喊出来的称呼,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但还没来得及后怕,他一抬头看到消失的通道,反倒先气了起来:“你进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