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不解地看她?:“越简单的方法越不容易想?到,越复杂的方法越容易入手。虽然我现在总能想?到能很?快解题的方法,但也许某天就会碰到某个想?不到的题目,那时?候就可?以用你的方法入手啦。”
周琎在他不解的目光里看见了?疲于奔命、应付多于喜爱的她?自己。她?的那点灵光在他跟前就是?零星火苗,有时?不用风吹都会自行湮灭。
而他在数学?上的灵性和热爱像一团熊熊火焰,出现在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会化作养料被火焰吞噬,水土难熄。
比如,他的竞赛成绩虽然顶尖,日常成绩却因分薄精力而有所欠缺,哪怕同样?优秀,拿了?降分一样?能去最好的学?校,也不是?周琎想?要的。
越了?解陈曦,周琎越觉得,有些最开始时?想?问的问题已经不必要问。
陆靖文的声音打破了?周琎的出,她?的目光从陈曦的侧脸移到站在过道里的陆靖文身?上。
陆靖文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看着她?和陈曦,随手递了?一个东西给她?,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后。
周琎一头雾水地接过那个像唇膏一样?的小玩意儿,看陆靖文也不解释,转身?扶住座位,探出半个脑袋去看他。
他已经戴上耳机,左手撑着脸看向窗外,露出半张生?人勿扰的臭脸,看上去心?情相当一般。
周琎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讲话
?,索性先欣赏一会儿他的皮相。
她?听官倩倩说,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生?理吸引,毕竟如果看到对方就生?理性反感,想?要跨越阻碍灵魂共鸣也是?天方夜谭。虽然不知道这又是?她?从哪里看来的“科学?”,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
而她?看他,确实很?顺眼。
陆靖文没穿校服,外套像是?登山用的灰蓝色冲锋衣,线条锐利,配色简单,将他衬得格外利落。眉骨立起的形状、鼻梁高耸的挺度、下颌拉出的弧线,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陆靖文不是?死人,也没有瞎。余光看得见周琎,只不过一开始不想?搭理她?,但现在被她?盯得脸上都要烧出个洞了?。
他转头看向周琎,问:“怎么了??”
他没摘耳机,不礼貌。
周琎突发想?,伸手摘了?他一边耳机,往自己耳旁一放。知道这家伙有点小洁癖,她?没把耳机塞进去,但已足够确认里面一点声音没有。
她?控诉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是?成心?不理人的。她?晃了?晃手里的“唇膏”:“为什么给我这个?”
陆靖文抿抿嘴:“清凉膏,防晕车的。不舒服的时?候打开闻一下。”
说完又把耳机从她?手里夺回来,塞进耳朵里,拿出mp3,按了?一下,放到周琎跟前,让她?看到里面音乐正在播放。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讨厌鬼。
周琎看着手里的东西。坏,但又没那么坏,所以最讨厌。
她?回过身?,发现陈曦在看她?:“怎么了??”
陈曦笑笑,摇头,又低头看卷子,好像只是?刚巧看了?一场热闹。
周琎提醒一句“开车了?,看字容易眼花”,就不再多言,有些不舍地多看两眼窗外风景,就握着清凉膏闭眼睡去。
——
基地里的生?活很?单纯。
除了?吃饭休息就是?上课做卷子,老师们总想?争分夺秒地把尽可?能多的知识塞进他们脑海,让他们在几天后的考试里能多做对几道题。
周琎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像傻子,做一题要花那么长时?间,几乎笃定对她?来说考试最难的部分不在于做不做得出来,而在于做不做得完。
可?笑她?来之前还以为时?间充足,甚至带了?一本厚厚的四级单词,想?等有时?间再多背两个。结果在这里忙得脚不沾地,还因为越来越近的考试焦虑不安,闹得白天睡不了?,晚上睡不好,眼下乌青越发明显,活像被蒲松龄故事里的狐鬼吸了?精气?。
同屋学?姐在学?到晚上十点半时?突然心?态大?崩,披头散发地问她?要不要出去走一走,说是?到操场上跑两圈,然后看一会儿星星,十一点前回来。
周琎想?了?想?夜空的能见度,就知道张杨同志已然学?到志不清,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作业,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到操场跑了?两圈,差不多八百米,周琎还没什么感觉,张杨已经快累趴下。周琎这才知道,这位学?姐说跑两圈就是?真两圈,不是?虚数。
周琎扶她?到一旁坐下,两人看着天上小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星星,默默无语。
张杨干笑两声。
周琎乐了?。
冬令营里的女生?少,难免有种亲近感,她?们又一起住了?几天,此刻其实有种互相依靠的感觉,周琎和她?靠在一块儿。
张杨看着她?的黑眼圈,说:“你这都快成熊猫了?,心?理压力这么大?啊?”
周琎摸摸眼下,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张杨自己也不轻松,还安慰她?:“别怕,你才高二,明年还有一届呢。放轻松了?去考,考得好是?意外之喜,考不好是?积攒经验,明年还能从头再来。我们才该紧张呢,最后一次机会,只能背水一战了?。”
明年吗?周琎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有明年,她?看向张杨,问:“学?姐,你参加数学?竞赛是?为了?什么?”
张杨被问住了?,像她?这样?的优等生?,习惯于抓住一切最好的机会和资源,数竞小组这种优中选优的地方,一看就会选最好的老师教导,她?能来,所以就来了?,倒也没想?过参加会怎样?,不参加又怎样?。张杨试着组织语言,把心?路历程说明。
周琎恍然,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做事没有那么多顺其自然,总是?有目标、有所图,说难听点就叫无利不起早。像张杨这样?,随便撒一波种子,来年能结出什么花都笑眯眯地收获,在周琎这里是?不存在的。
她?的时?间和精力都很?珍贵,没有多少从头再来的机会和成本,所以每一步都要走得审慎,不能浪费。想?要水稻就种水稻,想?要花生?就种花生?,种着花生?想?水稻,是?会让她?饿死的。
“好冷啊。”她?们从宿舍出来没穿大?衣,跑步的时?候浑身?发热也不觉得冷,现在才坐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张杨打了?个哆嗦,抓着周琎的手,发现她?的手更冰,有些舍不得道:“要不我们回去?”
周琎看了?一下时?间,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呢,但冻感冒也不划算,正犹豫着想?点头,一件外套从天而降,披在了?她?身?上,带着温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