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衍成把酒杯啪地放在桌上,那语气说是一个问题,不如说是一种崩溃:“本来该是我的,对吗?”
他本该再循序渐进一些,可他做不到了。
他抬起双眼望着谢朗,眼角泛红地扯开了丝绸衬衫的领口,然后猛地上前环住谢朗的脖颈,吻了上去。
……
直到谢朗都已经离开了许久,黎衍成仍然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横倒在地毯上的酒杯,却连过去捡起来的力气都丧失了,那是谢朗推开他时掉在地上的酒杯。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黑洞,他越想要得到一切,就越是永远得不到满足。
小的时候,做一个完美的乖巧的好学生就足够赢得妈妈的宠爱,于是他就做好学生;
可是出国之后环境变了,评价的体系也变了,最受欢迎的人总是个性更突出,甚至是平时prty不耽误、期末却仍然全的强人,于是他酗酒、吃聪明药、想做那种最酷又最优秀的人;
参加选秀的时候,想要得第一;被曝出丑闻的时候,想要不计一切代价压下去;
可当他距离想要的选秀第一那么近的时候,他想要的……却又突然变成了谢朗。
黎衍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起谢朗刚才推开他时的眼,错愕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衍成,我没想过和你这样。”
谢朗离开之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从来没有。”
羞辱。
这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在那个雨夜,黎衍成曾经轻轻松松地、一句四两拨千斤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和任何人做的”就把黎江也重创。
因为他知道谢朗的禁地,可正因为知道,当他发动那个近乎于黑魔法的攻击的那一刻,内心就已经开始被某种不满足所噬咬。
今时今日的一切,正是他应得的。
黎江也的还击从遥远的冥冥之中而来,他输了——
黎江也抵达了谢朗的禁地。
原来这句话既是失败的意思,也是成功的意思。
……
“谢总,我去给你买杯茶吧,醒醒酒?”
淮庭的地下停车场里,谢朗的头就这样抵在前座的椅背上一动不动。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了,以至于张秘书不得不第二次发问。
谢朗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黎衍成上床。
这句话,他对黎江也说过,终于也对黎衍成说过了。
他是不说谎的。
黎衍成的嘴唇碰触到他的那一刻,谢朗的第一反应,或者说唯一的反应,是觉得怪异。
他甚至来不及感到抗拒或者厌恶那种更强烈的情绪,只是怪异。
谢朗没办法形容那一刻他心里感到的震撼和茫然。
从少年时代起,他和黎衍成的关系就不涉及利益、更不涉及欲望,他对他的一切友爱和保护,都符合崇高的定义,所以他抱着信众般的心情,很平静地将黎衍成放在龛之中。
他和黎衍成始终中间隔着一层袅绕的烟雾,而那看不清的距离对他来说,就像是爱的距离,至少曾经他是那么认为的,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其实已经知道龛里那座像的金身正在一点点地剥落。
可直到今天,坐在里面的黎衍成终于拨开了那层烟雾,亲吻了他。
而他没有欲望、没有波澜,像触碰到了的,就只是陌生而冰冷的嘴唇。
因为没有欲望,所以甚至连对那一贯对自己的审判也没有,他不感到罪恶、也不感到软弱。
烟雾背后,原来没有像。
原来他以为永恒的、崇高的、完美的、像是爱一般的东西,从来都不存在。
有一部分的信仰在他的心里正迅速地崩塌,那一刻,谢朗忽然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黎江也。
原来只有当他和黎江也接吻的时候,他才会想得那么多。
触碰着饱满的嘴唇就仿佛在吮吸着云朵,湿润的气息包裹着他,使他的身体某一部分变得坚硬,心却变得柔软,因此而不得不为自己欲望的贪婪而感到羞愧和抱歉。
原来只有小也。
只有想着小也、亲吻小也、和小也做爱的时候会有旋涡般的欲望出现。
他和小也,他们到底是什么?
他发烫的额头证明着有火山从身体内部在迸发——
谢朗的失序已经如同脱轨的列车,他疯狂地想要做爱,和小也做爱,不想要有任何人出现在小也身边。
这念头出现得如此坦荡,叫谢朗已经感到了一种恐怖。
“不用。”当谢朗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瘦削冷厉的双颊泛着一种微醺的薄红,双眼有些涣散,那是一种极度异常的状态:“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