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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江也冲出淮庭套房的时候,那台重播《天生歌手》的电视里又在放口播广告,只是这一次好像是麦片。
有那么一秒,黎江也甚至开始有点恍惚地诧异于这档节目广告的频繁程度,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了倾盆大雨中的巴士站台湿淋淋的座位上。
他唯一有真切感觉的,就是在离开淮庭的时候,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和大哥决裂了。
这代表着什么?
黎江也甚至没办法去细想。
他只知道暴风雨已经来了,而他坐在这瓢泼大雨中的一个小小站台,不知道这里是哪一站,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坐了多久。
手机忽然冒出了光芒,是电话。
黎江也低头看了一眼,是妈妈。
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会,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接通了。
“你在哪?”
黎妈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我……”
“我刚和你大哥打了电话,你在哪?马上回家,我有话和你说。”
黎江也的手指从颤抖,渐渐变成僵硬。
他当然明白,他全都明白,暴风雨已经来了。
“妈,我没什么要说的,该说的我已经和大哥说了,我的决定不会变。”
“黎江也!你是不是妈妈的话也不听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呢?家里人需要帮忙你就这么冷漠?那是不是有一天妈妈要你帮忙你也是这个态度?啊?”
黎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大哥教她的。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细数着黎家作为一个整体的利弊,大哥如今是黎家最大的希望,大哥得到现在的一切不容易,要让大哥好好地走下去,这是黎家的面子啊,要保全好大哥的利益和尊严啊。
在瓢泼大雨中,她的话时而清晰,时而不清晰。
黎江也握着电话的手都被冻得发白了,他听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妈……那我呢?”
我是什么?
我的一切得来都很容易吗?
我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我没有我自己的尊严吗?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每一句话胸口里的话,没有说出去的话,吞进去的时候,都变成了带血的刀子。
“你怎么啦?”
黎母却忽然发火了:“就是让你去替大哥认一下!怎么就这么多的事?你大哥从小到大就不惹事,你呢,你打的架打的还少吗?你刚上小学就把同班小同学门牙打得掉了一块,老师把我喊过去教育的时候你知道我有丢脸吗!这么爱打架、这么爱惹麻烦,让你多认一桩怎么就这么冤枉?”
在一片漆黑中,一辆双层巴士冒着幽幽的光开了过来。
因为黎江也石头一样地坐着,因此没有看到他,就这样劈开雨浪将水花溅了他一身。
而浑身湿透的黎江也,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黎衍成刚才的那些刀子终于切实地扎到了他的身上。
凌迟之痛,也不过如此。
“我打他,是因为他们说外婆和你都结婚不久就死了老公!”
他从来没有这样撕心裂肺地对黎母说过话。
可在这个时候,他的嘶喊甚至喊不过那个瓢泼大雨的咆哮。
黎江也无助得像一个孩子,他呜咽着对着电话在雨中哭了出来:“妈,我那次打架,是因为他们都欺负我,还骂你克夫啊!”
……
黎江也掐断了电话的时候,还在控制不住地哭着,握着手机在风雨里不停地打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意识到,他刚在和黎母通话时,谢朗也曾经打了过来。
“朗哥……”
他婆娑着泪眼,那一瞬间,他好想要见到谢朗。
只要见到谢朗就好了。
他打了过去,可却变成了盲音。
他打开微信,果然看到谢朗刚才没拨通电话之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衍成有急事找我,我去趟淮庭。你等会还没回的话,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