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起身换了个位置,在沙发上挨着他坐下,试图蒙混过关,“好的,温斯特哥哥。我会仔细想的。”
温斯特不卖账,凉嗖嗖地问:“嘴上喊着哥哥,是不是在心里怪我给你泼冷水?”
“没有!”宁宴急忙环住他的胳膊晃了几下,“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怎么会怪你。”
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点心盒,递给温斯特,期期艾艾地问:“你吃曲吗?咸的,一点儿也不甜。”
温斯特打量着透明盒子里面的手工曲,立刻猜出它的来历:“卡洛斯做的?”
军雌的名字从温斯特口中说出来,被加重了字音。宁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用卡洛斯做的饼干借花献佛,似乎是个馊主意。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是的……”
温斯特见他那副小表情,无奈地把点心盒塞回宁宴手里:“我不爱吃这些,你留着自己吃。”
宁宴见他没多说什么,暗中松口气,悻悻然小声嘀咕:“我以为你只是不吃甜的,原来也不吃零食啊。”
温斯特淡淡道:“偶尔也会吃,只是不热衷。甜食确实吃不了,一碰就反胃。”
宁宴惊讶地睁圆了眼,想起曲的制作原料中也有糖粉,赶紧将点心盒推远了些,才谨慎地问:“这是……天生的吗?”
“不是。”温斯特微微垂下眼,“小时候见雌兄雌弟们吃辣,我闻到香味闹着也要,却被塞了各式各样的甜品,于是赌气拼命地吃蛋糕,反胃了还囫囵往喉咙里咽。”
“被佣虫发现的时候,我都快吐晕过去了。在医院养了很久,从那时起胃就不好,而且吃不了甜。”
三言两语解释完,温斯特的灰瞳中罕见地含着几分自嘲:“这个原因,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宁宴急忙摇摇头:“怎么会呢,小虫崽的性子都倔一些。”
温斯特笑了一声:“是,小时候脾气太轴,最讨厌自己被区别对待,后来才发现,并非长辈们对我搞特殊,而是所有雄虫都是如此。”
雄虫的肠胃脆弱,所以不能吃辣;
雄虫珍贵而娇弱,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所以不必像雌虫那样,经受繁重的课业与历练;
雄虫就该养在象牙塔中,在雌虫的供养下无忧无虑地生活,不必知道外界繁杂的阴谋阳谋,所以象征着权力的上议院容不下一只雄虫。
温斯特从幼时的回忆中抽身,垂眸对上宁宴担忧并着自责的目光,却只是释然一笑:“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不少公务没有处理呢。”
第9章
温斯特果然忙碌非常,那日短暂的见面之后,每当宁宴望向隔壁,只能看到一片熄灭的灯火。
同时,星网上关于温斯特的新闻却层出不穷。为了议会席位,他在与各议员及其背后势力进行交涉和博弈的同时,还频频在公开场合露面,发表演说。
在此事上,卡洛斯算是温斯特的盟友,少不了为之奔走。
“第七星系?”从军雌口中得知他不日又要率部出征的消息,宁宴很轻地一蹙眉,“这么远吗?”
和第八星系一样,第七星系地处偏远,受到帝都星各势力的关注与争夺较少。相较于鱼龙混杂、灰色地带难以计量的第八星系,虽然第七星系管控松散,但不至于失序。
目前,上议院中,对于雄虫参政持反对的议员主要分为两类。
一是以哈雷尔直系为首的大贵族。如果温斯特能够顺利进入上议院,将对于他们的利益造成最直接的威胁。而利益永远是政治博弈中永恒的动因,根本性的对立冲突之下,这部分议员的立场几乎不可能动摇。
二是代表着各大星系的老雌虫。除了作为议员,这些虫还有着星系总长或是大区执政官的身份,而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的虫,无一例外都在繁乱庞杂的政坛中摸爬滚打了百年之久。他们目睹了三代虫帝的更迭,不仅资历深厚,所持有的观念也极为顽固守旧。面对着雄虫参政这个帝国乃至虫族历史上都闻所未闻的事件,不需要贵族们多言,这批老雌虫们自然会旗帜鲜明地投出反对票。
观念上的东西根深蒂固,最难以动摇。但如果面临着直接利益的对冲,这些在政治场上淫浸百年的老滑头还不至于瞎了眼,恐怕不得不捏着鼻子做出对自身有利的选择。
而在各势力保持平衡、相互掣肘的前提下,虫帝并不会直接干预军部将领合理的出征请求。因此,集权程度低的第七星系,便成了卡洛斯以武力动摇的最佳目标。
不必将整个星系的势力收入囊中,只需要长驱直入,驻兵于几个重要中枢星球,就足以威胁上议院代表着第七星系的几名议员。
这一行为流氓至极,但奉行丛林法则、崇尚杀伐与掠夺的虫族可不存在什么“人道主义”。
宁宴听完卡洛斯轻描淡写的解释后,一时有些震惊。
“宁宁?”卡洛斯发觉雄虫面色复杂,顿时生出一丝不安,“您觉得不合适吗?”
宁宴赶紧摆手:“我不了解这些,不会对你的计划指手画脚。”
单单是温斯特涉政一事,已经让上议院的老雌虫开展了不知多少次长篇累牍的演讲,进行批驳与攻讦。而对于宁宴来说,遭到颠覆的是不是某个观念,而是整个世界观。
他当然不会狂妄自大地试图以外来者的观念去衡量现世,只能尽力去接受和适应。穿越以来,虽然已经逐渐融入虫族,但还是时不时会被虫族不同于人类的价值观震惊一下。
闻言,卡洛斯眸中若有所思的色一晃而过,没有纠结于这一话题,转而道:“此行不会太久,我会在下个月之前回到帝都星。”
他们刚结束一场约会,此刻正坐在一家帝都星商圈顶层的高空夜景餐厅内。用过晚餐的桌面已经被服务虫收拾过,宁宴面前摆了一个小蛋糕。
他这会儿吃得很饱,只是在聊天的间隙用小银勺间或挖一点奶油。
卡洛斯看着雄虫一边听自己说话,一边小口抿奶油的模样,总感觉对面是一只舔爪子的小猫。
只隔了一张餐桌的距离,但卡洛斯尤觉得太远,忍不住起身与雄虫坐在一侧。
“宁宁,”他轻唤一声,握住宁宴的一只手,继而问,“我不在的时候,您会等着我吗?”
现在雄虫向他开放的亲密接触权限仅是牵手。卡洛斯不敢做其他动作,于是一有机会就摸小手。
宁宴已经习惯了,任由军雌拉住左手,右手依然轻轻刮着奶油,将原本的裱花搅得乱七八糟,口中随意应道:“我又不往外跑,肯定在帝都星等着啊。”
“不是这个意思,”卡洛斯又挨近了些,“我还没有追到您呢,在此期间,如果有其他雌虫示好,您不要理他们,可以吗?”
他不细说还好,一细说,宁宴把银勺“噗呲”一下戳进蛋糕胚,唰的将手从卡洛斯掌心抽出来,整只虫往座位内侧一挪,明显是被这句话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