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立和江云竹这对药宗师兄妹更不用说,本就是银霞山药宗同根同源出身,眼下又刚经历了药宗之变,残存的弟子互相报团取暖,再无多少亲疏之分。
甚至,就连桑如焰也能融进他们的世界里。
有那么一两次,桑清衍在院外看到里面的树上有只火焰似的小红鸟在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她遮掩了身份,谁也不知道她的真身,又乖巧地跟着盛千婵当她的小尾巴,药宗弟子们自然也能接纳她。
只有桑清衍不行。
他的威望深入人心,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偶尔走下凡尘,走到他们中间,也不会有人以平常之心待他。
当他走近,迎来的只有诚惶诚恐的接待,或者拘谨尴尬的应答。
身份、地位以及实力的巨大差距,犹如天堑般将他与他们的世界一分为二。
他也不是易子钰那样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柔有趣的性格,生性就冷淡,年纪轻轻成了桑家家主,久居高位,本就不爱说话的性子更多了几分严肃。
桑清衍知道世人给他冠以“冷漠”“难以接近”“只可远观”等等形容,大家敬他怕他,哪怕嘴上说着喜欢他欢迎他,有他在的地方就容易冷场,因而他也很少掺和各种热闹的场合。
他不想随着他走进去,院落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用恭敬与敬畏筑起一道分隔他和他们的高墙。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听着盛千婵带着几分欣喜得意的声音如数家珍地列举她的观点和例证,有条有理地驳倒药宗弟子的结论,赢得周围之人的欢呼与掌声。
而他则沉默远去,回到从来都是安静冷清的寝殿。
盛千婵送来的毛绒物件已经霸占了床榻和座椅,可桑清衍却还是感觉少了什么,以至于让房间显得这么空旷。
昏暗的光线中,他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幔,烛影摇曳,在其上勾勒出凌乱错落的线条,一如他此刻的思绪。
睡不着。
忽然,桑清衍的耳朵微微一动,外放出去散满整个主院的识敏锐地捕捉到了隔壁的动静有人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整整两天夜不归宿,她倒是还知道家在哪儿。
哼,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像什么样。
桑清衍收回识,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下床,出门,去隔壁逮人。
想要提升修为,还有比与他一起双修更快的办法吗?
……
“呼……”盛千婵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小侍女适时地倒了一杯灵茶,她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喝茶跟喝水似的,豪放的作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牛嚼牡丹。
“没吵到人吧?”她低声问桑蔓。
小侍女摇摇头,又觉得夫人这般小心谨慎根本没有意义。
仙尊在家,整个院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但凡有点动静都瞒不过他。至于她们院里的其他人,也事先得了黎婆婆吩咐,知晓夫人这些日子不需要人前人后的伺候,各自落得清静,全都一早退下了。
即便有谁修为高些,或是无意撞见了夫人的行迹,也只会当作无事发生。
小侍女心想,夫人的担心真是多虑了。
盛千婵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更不清楚自己的踪迹在某些人眼里根本无所遁形,还暗自松了口气。
她挥挥手将人赶回去休息,也懒得叫人服饰,自己简单地清洗了一番,随手批了件清凉的纱衣就抱着一人高的毛绒熊滚上了床榻。
柔软的床褥完美地贴合了身体的每一处曲线,让她发出一声惬意慵懒的呻/吟。
“啊……活过来了。”
这些日子她的确很拼命。
不仅是在刻苦修炼,也忙着和同行交流。
她修为实在太低了,放在天底下的修士里或许还够用,但放眼身边的小伙伴,尤其是站在桑清衍身边,她这水平就有些拖后腿了。
没出事的时候,她当个美丽的小废物倒也没什么,可接二连三遇险,盛千婵就有些嫌弃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尤其是她遇险不光是她自个儿的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桑清衍。
盛千婵可以容忍平时无伤大雅的小小摆烂行为,但牵连了别人,她就没法接受自己躺平到底。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这段日子的埋头苦修之下,修为几乎一日千里,原先的瓶颈已经摇摇欲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渡劫晋升了。
而和银霞山药宗那些同行的交流,也让盛千婵获益匪浅。
是的,她把那些弟子称之为同行。
虽然她从前学的医术和对方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但大家都在医术上有所研究,又都接触炼丹之道,有很多可以相互印证的地方,指点求解的过程中总让她想起来与另一个世界的同行们的交流互动,于是标签也就此贴上。
越是和这些药宗弟子探讨,盛千婵就越发体会到上古药宗是多么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怕银霞山这一脉只是在上古药宗消失后继承了其一部分的核心传承,勉强能冠上个“正统”后继者的名号,他们在对医术和丹药之道上的见解也超过其他人许多。
托药宗弟子们不吝指点的福,她的新丹方已经初见雏形,这次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解决那几个小侍女被妖邪之气侵染而根基尽毁的问题。
以此类推,如何应对邪魔的力量,她也有了一些思路,只等着再做点深入的研究就可以有个大概的方向。
但这都不是她如此拼命,以至于经常连自己的小窝都不回来的真正原因。
想起心底令她真正感觉烦心的事,盛千婵抱着毛绒白熊蹭了蹭,翻了个身,双眼无地望着头顶床帐上的精致花纹,幽幽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