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愿领兵前往,臣愿效仿昭烈帝,踏平漠北,直冲王庭,为大梁换一个长治久安的边境,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谢觞先站了出来,谢党大多是主战派,也是朝廷的武将一派。
“谢大将军当然愿意主战,你们这些武人只想捞军功,却不想想,现在的朝廷能不能打!”
“大军一动,粮草先行,打仗是要银子的,现在朝廷没银子,怎么打?”
公孙老首辅乞骸骨告老还乡,推荐四位次辅中的吴次辅接任,但萧琰给了赏银,却打起哈哈,没同意。
如今首辅之位空悬,对着谢觞发难的是户部左侍郎,因为年纪尚轻,还有些莽撞之气,说话也有些不知分寸。
吴次辅揣着手,像个老狐狸一样眯着眼睛不说话。
谢觞很不满,不过对上这种小辈,他是犯不着自降身段亲自去怼的。
一个御史跳出来冷笑:“李侍郎,照你这么说,漠北想加岁币,二十年前加过一次,十年前又加过一次,现在还要翻番,可朝贡给我们的要不就借口天灾减少,现在又想用居次和亲抵一半朝贡,他们年年遭灾不成,这几年连战马都不进贡了,禅城之盟对大梁越来越不利,漠北就是喂不饱的狼。”
“倒也是,给漠北的岁币都是国库出,你李侍郎可不出半分银子的,这么着急给蛮子送钱,你是蛮子生养的?”
这御史实在牙尖嘴利:“我倒是忘了,你若不是蛮子生养的,便是蛮子的间谍,求陛下查一查李侍郎,他其心可诛!”
李侍郎是个暴脾气,差点将手里的笏板丢到御史的脑壳上。
“你才通敌,你全家都通敌。”
就要打起来了,谢期在帘子后看得清清楚楚,攥紧了衣袖,萧琰却依然在在,不发一言。
吴次辅终于慢条斯理的发了话:“李侍郎,你好歹也是西京望族出身,怎可在陛下面前失礼,莫要自轻身份。”
这话真是诛心,明晃晃的说李侍郎,其实是在打御史的脸,毕竟御史是寒门出身。
气氛很紧张,萧琰咳了咳,这些阴阳怪气,就差打起来的大臣们,顿时都安静了。
“此事众爱卿各执一词,都有道理,自先帝继位起,大梁对漠北一直乃是绥靖为主,这些年却养出狼子野心之辈,漠北这个心腹大患终究是要解决的。”
谢党面有喜色。
萧琰却继续道:“然而李爱卿等人说的也有道理,要动兵,就要银子,现在国库空虚,我们怎么打?关于岁币之事,随后再议,漠南王女将要入京受封,漠北使者也将抵西京,尚有回旋余地,关于漠北居次和亲之事,先搁置吧。”
“如此一个大梁外强中干,朕时常惶恐,祖宗基业交到朕手中,朕却不能守护,现在要解燃眉之急的乃是赋税问题。”
“朕做太子监国两年,而从崇安四十三年开始,收上来的赋税骤减,致使偌大一个大梁,竟差点连朕登基大典的钱都拿不出来,众卿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可有良策?”
朝堂一下子寂静,户部尚书咬了咬牙:“陛下,若解一时燃眉之急,或可暂提高赋税。”
萧琰的脸沉了下来:“先帝时,已接连提高两次赋税,然却是饮鸩止渴,卿又让朕提高赋税,是让朕火中取粟,杀鸡取卵,置朕于油锅之中吗?”
户部尚书吓得跪到地上,直接请罪。
萧琰又缓和几分:“崇安四十年,南淮之乱的教训尚在眼前,众卿需吸取教训,朕要的是一劳永逸解决顽疾,而非提高赋税伤了民心。”
翰林院大学士刘璋缓步走出:“陛下,若要一劳永逸解决税收顽疾,臣有一计,赋税顽疾在于土地,而今士官豪绅掌有天下八成土地,却不必纳税,横征暴敛导致流民越增越多,先帝时,海氏新政曾推行十年之久,国库逐渐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如今何不重启海氏新政,不消五年,赋税顽疾可解矣。”
吴次辅一直眯着的眼睛都睁开了。
“刘璋,海氏乃是大逆不道,参与五王叛乱之人,乃是大梁罪人,直接导致崇安三十三年的西京之变,先帝差点因此而薨,大梁国祚不存,你竟还要重启海氏新政,安的是什么心?”
“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群臣激愤,不论是谢党还是清流,甚至是那些墙头草两面派,也开始攻击起刘璋来。
萧琰的脸色沉了下去。
“众位大人别生气,刘大人也是一心为陛下解忧,只是方法不对,何必给刘大人扣大逆不道的帽子呢,这么群情激奋的,小王还以为刘大人投靠了蛮子呢。”
是萧直!
他是站在宗室王公之首的,此时却走出朝臣之列,语气说不出的温和。
“符阳郡王有何高见,直说便是。”
吴次辅笑眯眯,不见恼色。
谢期却看着这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大自在,感觉像个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
“小王确实有一法,可暂解赋税燃眉之急。”
“郡王请说。”
萧直淡淡一笑:“如今各州府粮仓除救济仓不得随意出粮外,有惠民仓、常平仓,此仓中粮若能低息借贷于农人,民户贷请,借贷两次为夏料、秋料,收税偿还时,各收息一分,这样既能查清各州府存粮情况,也能使闲置粮食运转起来,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目的。”
谢期在纱帐后看得有些呆,萧直这般侃侃而谈时,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她对萧直有偏见,外面传言说他是明君,深宫之中的她却只察觉到萧直的阴险狡诈,心机甚深和诸多对自己的磋磨。
可她从未见过,萧直在朝堂之上,这样款款而谈,认真起来的样子,的确……
的确如旁人所说的那样,她不承认他是明君,却也是贤臣。
“当然,此法虽然可行,行起时却仍有诸多顾虑,防止地方官员强行让百姓借贷,随意加息,为有政绩,向百姓勒索,这便需要监察司与锦衣卫行使监察之能了。”
萧琰边听边点头:“朕觉得此法可行,众爱卿以为如何?”
谁都说不出更好的办法,刘璋倒是敢说,直接重启海氏新政,可陛下却没罚他,只是不咸不淡的敲打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