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色间还带着匆忙赶路而来的风尘仆仆,一双眸子却极亮,刚稳住身形,听见她的话,惊喜道:“殿下还记得我?”
怎么会忘……毕竟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婿。
黎观月抿抿唇,自知往事有些尴尬不好说,只能道:“季公子器宇不凡,自然令人难忘。”
季延闻言,心中顿感自豪起来:他就知道自己的自信是对的,看吧,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就让观月记住了自己的容貌和名字!
忙道:“哪里哪里,哪里的事,哈哈……”
黎观月礼貌的笑微微一僵,她不知道自己只是随口一句恭维,怎么就让眼前的人傻笑起来了,胸膛也挺高了几分,全身上下都莫名散发出一种……自豪的感觉?
好像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狮子狗啊,摸摸头就颠颠的傻乐……
猛地一抖,她赶紧将这个怪的想法从脑海中抹去,怎么可以把救命恩人拿来与小狗相比较,太无礼了,太无礼了!
心虚地瞟了一眼季延,黎观月赶紧转移话题:“季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棵树看起来恐怕撑不了多久。”
她担忧地望向树下,滔滔洪流掺杂着碎石,水波不断冲刷着树干,整棵树支撑着两人的重量,已经摇摇欲坠。
“殿下不用担心,这水来得迅猛,去得也快,您看——”季延指向远处的山峦示意黎观月,“刚才地龙翻身,才导致堤坝溃堤,此处地势并不算最低洼处,水流应当不会汇集升高,这棵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只等有可落脚借力的树木从上游漂流来,我就可以带您从此离开。”
上游处多细直树木,被水流一冲折断的不知凡几,他的法子听起来也有道理,从刚才季延纵身救她的招式来看,这人武功应当不凡,黎观月心里稍安。
时值下午,山林中慢慢起了雾,冷风一吹,微微的寒意从身上传来,黎观月紧绷的心弦稍微一放松,才察觉到自己的衣裙后有些湿意——是刚才季延一闪身,两人差点双双倒在水中时挨到洪流所沾到的。
她的衣裙本来就在刚才慌忙的奔跑中被石子树枝所划破了些许,现在又沾了水,狼狈的同时也惹人尴尬——难怪刚才季延眼乱飘,就是不敢落在她身上。
莫名感到一丝好笑,黎观月看向身旁的人,他正一手牢牢地抓着树干,努力使摇晃的树木稳定一些,刚要开口,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咳嗽:“季公子……咳咳……”
“怎么了?是不是凉着了?”季延闻声回头,担忧地问道,另一手却直接抚上了领口,开始解开衣扣来!
“你干什么?!住手!”
黎观月惊呆了,她只是稍微咳了两声,才慢了一瞬开口,就见眼前的人动作利索,已经解开了小半衣扣,衣领微微敞着,露出一小片精壮的胸膛来!
听了她的惊呼,季延手上动作不停,手指向下摸在自己腰带上——解衣扣还不够,还要解腰带!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危在旦夕、怎么看眼前这个禽兽都是不怀好意!
黎观月羞愤极了,她完全搞不清为什么刚才还是正经人的男人现在“兽|性大发”,下意识地反应,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你好大的胆子!”她厉声骂道,如临大敌般往后退了几步,一手迅速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季延手还在腰间放着,冷不丁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还没反应过来,顶着一个映着巴掌印的脸,愣愣地瞪大眼睛看向黎观月,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是看你着凉,想让你暖和一点……”他颤巍巍地道,捂着自己的半边脸,迟缓地说出自己的话。
黎观月如临大敌,语气生硬:“那你解什么衣服?本公主不需要你的衣服,登徒子!”
初夏时节,两人都是单衣,季延脱了衣服就赤|裸着上半身,她还是个清白的姑娘,又最恪守礼节,皇室中人面前,他人甚至连挽袖都是失礼,季延直接要脱衣服,这还了得?!
她不想脏了眼睛!
季延听了她的话,涨红了脸,张了张口,迎着她警觉责怪的眼,急道:“不是解衣服!你别往后退了,都要掉下去了!”
他手忙脚乱地在上身乱摸,还从衣领处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口,一阵动作后,在黎观月惊异的眼里,抓着一双长耳朵,将一只大肥兔子从衣领里拎了出来!
“你看!我是想把它抓出来,给你抱着取暖,我……我才不是登徒子!”
季延抓着兔子的耳朵,一把将它拎到了黎观月面前——眼前的肥兔子睁着无辜的豆眼,与黎观月面面相觑。
黎观月瞠目结舌,看着兔子,又看看一脸气急的季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只野兔不就是刚才她纵身一跃即将够到树枝时,半路冲出来撞了她的那只吗?千钧一发之际季延不仅救了她,还顺手也把那只野兔也拎起来……塞进了哪里来着?
不由自主的,黎观月的目光怀疑地围着季延上半身打转:这衣服看着也正常啊,是怎么把这么肥的兔子给塞进去还看不出异样的?
气氛尴尬而沉默,季延满脸悲愤地递了递兔子。
讷讷地伸出手接过兔子揣在怀中,暖意一下子传来,黎观月看了看还捂着衣领的季延,抿抿唇,脚步向他那边移动了两下——就在这时!
一块树干被水流席卷着,猛地撞上了他们所在的树木,这树晃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歪歪斜斜地向一侧倒去!
季延反应迅速,立刻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脚尖发力,两人一起踩着那树木向水流一侧的空地上掠去,顺势一滚——
就在两人落地的一瞬间,“嗤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季延一僵,黎观月也呆了一下,抱着那兔子,她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情急,她一把抓住了季延敞开的领口,落地时身子前栽,手中力气没控制住,一把将他的衣领从中撕开了!
“公主好手劲儿……”
呆滞半瞬,季延漏着半个肩头,声音干涩,挤出了几个字。
……
山洞里,火焰跳跃着,暖意融融,两人围坐在火堆前,黎观月身下铺着季延那件撕坏的衣服,而他则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大片芭蕉叶,不伦不类的披在上半身,遮住了身子。
山洞内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火焰噼里啪啦地响着。
“你没事儿吧……”黎观月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问,她怀中的兔子也从臂弯中探出半个头来,默默地看着季延,两双期望的眼睛同时看向他。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