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檯后方坐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白花花的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包头,身上穿着还挺时髦,一点都不显老气,甚至比许多时下的年轻女孩看起来还有魅力,想来她年轻时该是个大美人。
「住房吗?两个人一千五百块一天。」老婆婆推了下眼镜端详他们片刻,这才缓慢地开口,「从城里来的吧!」
司马昂没有答话,淡淡点了个头算是回应,从口袋里挑出几张钞票放在柜台上。
老婆婆接过钱,从抽屉里挑出一张表格道:「两天共是三千,先收你押金五百,身分资料自己登记一下,我这没有包餐点,想吃什么自个儿出去,前面巷子左转有不少小吃店。」
司马昂看着填写身分资料的表格犹豫了一下,他是来挖坟的,总觉得写真实资料似乎不太好。
忽然,手上的笔被抽了过去,柳昱朝他诡异地笑了笑,接过资料刷刷地写了起来。
姓名:张同
性别:男
年龄:三十二岁
户籍地:台北市
身分证字号:bxxxxxxxxx
司马昂看着上面的资料,嘴角抽蓄了一下,柳昱填得资料并不是假的,但也不是真的,这人居然把同事的资料拼拼奏奏弄成了一分,让他看着有些哭笑不得,只希望那些人永远不要知道才好。
填妥资料后,老奶奶瞄了几眼收进抽屉,拿起墙上掛着的一大串钥匙领着他们上楼。
房间的位置在三楼,大概是十五坪左右,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一张长沙发、一个镶镜大衣柜、还有架彩色电视,从窗口看出去风景不错,将周围的街道、行人看得很清楚。
两人各自挑了张床休息,司马昂似乎是开车开累了,头一沾枕就开始打呼,却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女鬼生前的故事像电影般一回又一回在脑中重复播放,他怎么想都觉得很是可怜,低低叹了口气,感觉胸口被滞闷的感觉所充斥,就好像是有块隐形的大石压住那样难以喘气。虽然没有了记忆,但好歹是前生曾经爱过的人,哪怕最终有缘无分,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得到幸福。
可现在静了下来,除去初见时的惊艷,他心底隐隐升起一丝异的违和,认真探究起来自己对那女子的情感仅像是欣赏一样美丽的艺术品,并任何没有恋爱的成分。反倒是……
悄悄看向沉睡中的司马昂,感觉胸口小小的脏器莫名激动了起来,就算柳昱再迟钝,也知道哪个才是心动的感觉。他真的爱过对方吗?
忽然,他耳中听见一阵「鏗鏗鏘鏘」的怪异声响,彷彿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或敲打着墙壁、玻璃一类的东西,他起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在意,可那声音仍在继续,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柳昱困惑地起身,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声音是从半开的窗户那发出来的,他将头探过去往外看,窗簷边上站了一排血淋淋的鬼头。
那些鬼头瞪大了眼睛,像珠鍊似地一个拴着一个,圆睁的双眼向外暴秃,兇狠地看着他,柳昱呼了口气,身子往后跌坐在地上,他不明白眼前的鬼头是怎么回事。
「你逃不掉的。」
「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投胎。」
「认命吧!一切都已经注定。」
鬼头一个接一个开口,冰冷的表情面居高临下压迫着他,他想叫、想求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他知道鬼头的身分,他们应该是陪那女鬼一起死去的送嫁人员,可那女鬼该找得人不是他!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为首的鬼头惨淡一笑,吐出暗哑的声音,一说话便有有血从他半开的口中流了出来,「我们想投胎,谁都无所谓了,只要你成为新郎,我们就可以解脱。」
「不——我不想死。」柳昱拼命的缩着身子,努力往后退,鬼头一一从窗台挤进来,慢慢滑落在地上,一个挨着一个绕着柳昱围成了圈。
一百多年了,他们总算看到一丝曙光,他们等得太久太久,久到早已没了原则。鬼头裂开嘴,一起朝中央的柳昱扑过去,森白的牙齿磨擦着,发出「喀吱喀吱」的咬合声。
柳昱试着寻找空隙,但却没有可以逃跑的空间,他挥动双手大喊着,「不要过来,放过我,我不是你们要找得人。」
鬼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跳起来张口咬住他的手臂,柳昱吃痛用力的挣扎,他掛在身上的长命锁随即发出光芒把人头给弹了开来,但投胎的渴望远大于他们对长命锁的畏惧,随后又好几颗人头铺了上来,卡在柳昱手上怎么都甩不掉。
他不断扭动身躯,大声惨叫着,长命锁的光芒也瞬间增强数倍,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腰部传来一阵钝痛。
疼痛中他猛然张开了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去,昏昏沉沉中从床上滚到了地板,腰正好撞上床角,正是他刚才感到疼痛的地方。
「吓死我了,还好是梦。」
柳昱长长舒口气,仰头灌下一大杯水才感觉好些,他目光再次移到司马昂熟睡的脸上,那人显然睡得很沉,并没有让他製造的声响给惊醒。
窗子依旧开着,风不断从外面吹入,使得屋内保持清爽和舒适的空气,可因为到了傍晚,温度变得有些凉,柳昱打了个哆嗦伸手想将窗子关上,不料在手臂抬起瞬间一丝痛感涌了上来,他捲起衣袖一看,上面出现好几个淌着血丝的牙印。
他呆愣愣地看着伤口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鬼头攻击的事情,并不单纯只是梦而已。
只是……罗先生不是说这间旅舍很乾净?
柳昱莫名打了个寒颤,压根不敢想所谓不乾净的旅舍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