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眨了眨眼,“花一棠,你不?会是打算——”
“来都来了,若是不?能去赫赫有名的广都藩坊区玩乐一番,岂不?是有愧我扬都第一纨绔的名号?”花一棠笑?眯眯道。
林随安:“……”
果然。
木夏颔首,“春风得意衫如何?”
花一棠:“春风得意衫给伊塔吧,我穿放歌自?得那套。”
方刻皱眉:“伊塔才多大,怎能带他去赌坊?”
花一棠和木夏对?视一眼,笑?了。
伊塔叹了口气,抱拳,“遵命,四郎。”
*
藩坊区共有四十七处里坊,每坊皆有市,废除宵禁已?有五年。
入夜之后,夜市贸易极为?繁盛,尤以南乡坊为?最,南乡坊又以四时街为?最。
四时街不?是一条街,而是四条街,纵横相交,贯穿整座南乡坊,取春夏秋冬之意,春时街多为?妓馆,夏时街东为?酒肆,西为?茶肆,秋时街乃为?商铺,冬时街临着四水河,河畔建有一座五层的高楼,红灯高挂,彩绸如云,灯光从窗中溢出,洒在四水河面上,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夺目耀眼。
林随安第一次见伊塔穿正式的袍衫,觉得颇为?新。伊塔平日里的衣着以改良版胡服为?主,短衣襟小打扮,方便行动,脸又长得嫩,话也说不?利落,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此时换上了花一棠的衣服,才发现他竟已?与花一棠一般高了。
黑色的幞头?将卷曲的金发整整齐齐包在里面,碧蓝的眼瞳映着赌坊的红灯,散出淡淡的冷意,用靳若的话形容,还挺“人模狗样”的。
林随安觉得,伊塔似乎不?太喜欢赌坊。
方刻更不?喜欢,这个?时辰本该是方大仵作睡觉的时间,却非要跟着伊塔一起过来,像个?操心的老父亲,花一棠就是那个?将伊塔带坏的街溜子。
街溜子花一棠一如既往的花哨,花哨的马车,花哨的衣着,花哨的扇子,花哨的排场,站在赌场门前,花哨得万众瞩目,五六个?小厮好似闻到肉腥的苍蝇涌了过来,前呼后拥将众人请进了赌场大门。
赌场内人头?攒动,呼喝震天,酒气、香气、烟气、口气混在一起,味道一言难尽,林随安闻了一鼻子,推测pm2.5起码超标三倍,忙往花一棠旁边凑了凑,花一棠不?愧是玩乐的老手,早有准备,腰上挂了六个?大号香囊球,清心润肺的果木香覆盖周身四尺距离,好一个?人形空气净化器。
他今日的扇子也与平日不?同,象牙雕的扇骨,素白绢的扇面,缀了串袖珍金铃,摇动间,叮叮作响。
叮铃铃,溜达到右边,瞧瞧牌九桌,摇头?,叮铃铃,晃悠到左边,看看双陆,皱眉,绕场一周,停在了最大的赌桌前。
赌桌是圆形的,红木质地,表面光滑如镜,中央特意挖空了一块,是荷官的位置。荷官是个?黄脸汉子,大约三十岁上下,站姿七扭八歪,四周围着一圈赌徒,每个?人面前堆着数量不?一的铜钱,手里都握着一个?骰盅,哗啦啦摇着,一边摇一边吆喝,“上色上色上色”,荷官右手边也放着一个?骰盅,左手边银盘里摆着十几个?骰子。
引路的小厮介绍道:“这位郎君大约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广都城特有的玩法,名为?六色,简单容易上手,要不?小的给郎君介绍一下?”
花一棠点头?。
“六色的玩法就是摇骰子,荷官先摇,客人们后摇。骰子有六面,分别标有幺二三四五六,”小厮拿起一枚骰子展示,“咱们赌坊的骰子与别处不?同,幺字改成了木棉花。”
林随安瞳孔一缩,那木棉花的造型与金手指中看到果然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不?同,是木质的,并非象牙。
“幺字,四字为?红色,二字、五字是白色,三字、六字是黑色,最后摇出的数字和为?单数是小,和为?双数为?大,只要大小和荷官摇出的相同,便能赢钱,若凑巧摇出一个?红字,可翻一倍。三个?红字就是三倍。”
话音未落,荷官喊了一声“定”,赌徒们啪啪啪将骰盅扣在了桌面上,荷官又喊了声“开”,所有骰盅开启。
荷官三个?骰子为?“二、三、六”为?单,赌徒们有单有双,数量差不?多一半对?一半,欢呼声和哀嚎声同时响彻赌桌。
“听?起来甚是有趣。”花一棠用扇子点了点赌桌,“伊塔,下注。”
伊塔掏出一包金叶子,啪一声扔在了赌桌上,林随安和靳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方刻脚下一个?踉跄。
整张赌桌唰一下静了,引路的小厮倒吸凉气,荷官默默看过来,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精光。
花一棠笑?得璀璨明媚,“若是我能摇出三个?相同的红字又如何?”
“你最大,通杀。”荷官道。
花一棠点头?,用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荷官站直身体?,郑重拿起骰盅哗哗哗摇了三下,稳稳放在赌桌上。
其余赌徒哪里敢加入,纷纷将手里的赌资都收了回来,齐刷刷盯着花一棠,显然在观察行情?。
花一棠将扇子递给伊塔,捋过袖子,单手拿起骰盅,也哗哗哗摇了三下,放在了赌桌上。
靳若连连吸凉气,“姓花的行不?行啊?”
林随安不?太确定,虽说花一棠表现得胸有成竹——问题是这货时时刻刻都胸有成竹,谁知道何时是真,何时是吹牛。
“他可是扬都第一纨绔,论?玩乐功夫唐国第一,定是有些本事的!”林随安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宽慰靳若,还是宽慰自?己?。
荷官眯眼,掀开了骰盅,“幺、二、三——双!”
花一棠修长白皙的手摸上了骰盅,林随安和靳若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方刻嘴里开始碎碎念,听?着像验尸时的辟邪咒文。
花一棠笑?了,还朝他们挑了挑眉毛,自?信满满掀开了骰盅。
林随安脑袋嗡一声。
二、三、六——单!
花一棠诧异眨了眨眼,“啊呀呀?”
靳若和方刻同时捂住了胸口,林随安的脸绿了。
你丫的果然是个?败家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