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五岁生辰时,二皇子出生了。父皇不在身边。
母后搂着他,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对着一桌冷了的饭菜,眼里是他读不懂的情绪。闪电如昼,照亮母后的脸,她道:“好啊,又出生了一个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好啊,好。”
“孩子,你要认真做功课,认真习书,快些长大,为母后分忧。”太后向来慈祥的脸似乎被闪电撕裂,露出阴鸷可怖的情:“我要这万里江山,牢牢掌握在你我母子二人手中。谁都别想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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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帝不再回忆。
他靠着平庸的天资,在先帝崩殂那一年,如愿登上了帝位。
不过皇帝心里清楚,他能到这个位置,全然都是太后铺的路。
他的弟弟们,不是早夭,便是因为母家谋逆的罪孽,发配南方瘴湿守着封地。
如今在朝里的,除了三王琮王,四王琦王,五王怀王,便是信王。
三王四王一母所生,都性格怯懦,不是争权谋位的料子。五王好云游江南,在京中的日子少之又少。
而信王,虽天资强盛,权倾朝野,但他命里带煞,克妻克子,这江山在他手里,估摸着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这里,言帝放心了。有太后在一天,这皇位便是他的。
于是他放松下来,掩盖不住自己的心思,问:“母后,刚刚的那个姑娘是哪户大臣家的?朕怎得在选秀时从未见过呢。”
太后忍着头上一阵阵疼痛开口:“休要胡言。那是信王府上住着的姑娘。”
皇帝丝毫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那又怎么了。”
信王府上如何?这天下都是他的。要一个小小的孤女,也不足为。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言帝盛了一勺药喂给太后:“母后,您心胸宽广,慈悲心肠,就解了荣妃的禁,如何?这是湖广那边送过来的虎皮料子,正好留给您,冬天做披风用。”
太后无奈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可惜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目光短浅,天资不高,沉湎女色。太后不得不打起精,为言帝铺路。
“罢了。叫荣妃出来吧。还有,你断然不可不顾身体,只记得寻欢作乐。宫里嫔妃应雨露均沾,你也该时不时去皇后宫中看看。”
言帝却显得无所谓模样:“母后,您别提了。皇后那个木头,如此寡淡的女子,朕也是没见过几个。朕一看见她那张木头脸便觉得索然无味,连饭都吃不下去。”
太后冷哼:“看着荣妃就能吃下去了?哀家告诉你。荣妃心思不正,荣家如今在朝里可是长了颜面,那修建善行寺的主意是荣妃提的吧?修一个寺庙而已,用得着膏腴三四千万么?剩下的,全都落到谁口袋里了?”
“你平时玩乐,哀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些事,哀家不主动提,皇帝也该主动上心些才是。”
言帝心不在焉点了点头:“母后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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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侧阁。
小双见江柔安自回来后便闷闷不乐,便开解她:“姑娘,无须发愁。顺水推舟即可。”
“前几日阿公的回信寄过来了。嬷嬷说他身体渐好,日子晴朗的时候,还能下地走动走动。”江柔安盯着窗外一片春深,“反正这两年,我没有这个心思。也不知怎么,连太后娘娘都想着为我介绍个世家公子。”
“可这是太后娘娘所言,咱们也不能拒绝呀。”小双取来新冰,把屋里融化大半的旧冰换了。
“姑娘也便去见一面。实在不行,一面下来,再委婉拒了不就得了。”
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先这样了。
窗外风停,朱廊回环,青石地板上积蓄的清水折射出片片白光。
柔安在窗前看着窗外发愁:“那你说,要不要和世叔禀告一声?”
小双头也不抬:“姑娘多虑。近日朝中有事,信王殿下连着几日未曾回府。姑娘怕是连人都见不着面。”
第章 何公子
微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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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侍郎何家,世代清流。何家前两位公子都已成婚,只有三公子未婚。
三公子何庭渊是庶子。
何宗将何庭渊唤进屋中:“你瞧瞧这画像。太后娘娘心善多思,特意为你说了个姑娘。这姑娘原是江老将军数十年前收养的,如今在信王府上住着。与信王以叔侄相称呼。”
何宗在朝廷里哪里受到过如此重视,飘飘然道:“信王殿下身份矜贵。若是能与他有联系,那以后,我在朝中,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何庭渊只匆忙打量了一下画卷。半响,才嗫嚅道:“父亲,小娘身上的病还没有好利落。能不能请郎中来为小娘看看,等她好一些了,我再亲自去信王府里拜访?”
何宗斜眼看了这个庶子一眼。他最恨男子只会武文弄墨,身无长物,性子懦弱如蝼蚁之人。他伸手便是一个耳光:“荒唐!”
“你的两个哥哥都性子刚强,有勇有谋,怎么只有你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吞吞吐吐。我怎得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何宗牢牢揪住何庭渊的衣领,面目扭曲:“你记住。老子生你出来,就是让你来给老子办事的。这件事你若是办不好,也不用再来见我。你那小娘的贱.命,握在你手中。”
何庭渊低头,双拳紧紧攥着,唇角渗出来鲜血,拼命压抑着心底滋生的阴暗情绪。半响,他低声说:“是,父亲,儿子知道了。”
第二日,天气阴沉。江柔安只着素衣,净面,坐上侧廊停着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