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郎中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柳银雪觉得心中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沉鱼担忧地望着她,道:“世子妃,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柳银雪摆摆手,转身去了楼允的卧房。
沉鱼不敢跟上去。
来福在楼允的房间里伺候,见柳银雪进来,来福颇为意外,躬身退到旁边,柳银雪道:“你出去吧,我在这里照顾他。”
柳银雪面色沉重,来福不敢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楼允睡得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有人在旁边看他,他睡得不安稳,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眼底映出柳银雪有些苍白憔悴的脸。
楼允精不济,以为现在不过刚刚入夜,他想起白日里吩咐她的事情,以为她没有办好,所以跑过来跟他商量,他问她:“你跟秦氏说了没有?”
“说了。”柳银雪声音很轻,她伸手帮楼允掖了掖被角。
“她怎么说?”
“她当然不同意,不过这事轮不得她说了算,你放心吧,我能搞定秦氏。”当着楼允的面,她不再称呼秦绘沅为母妃,她也从心底里觉得秦绘沅不配。
不过规矩摆在那里,在外人面前,她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你威胁她了?”
“我不能威胁她吗?”柳银雪说得颇为理所当然,好像她过来也的确是为了和楼允说秦绘沅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威胁她了,我发现秦氏这个人,有点吃硬不吃软,不给她来点硬的,她总以为我好欺负呢。”
楼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爪子还挺厉。”
“多谢夸奖。”柳银雪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楼允觉察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
柳银雪哽了哽声音:“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你必须知道的事情,一件就算你不愿意知道我也必须告诉你的事情,”柳银雪郑重起来,“楼允,我希望我们夫妻之间不存在欺骗,所以我必须告诉你。”
她必须告诉楼允,这是她挣扎了很久决定的事情,楼允有权利知道老王爷为他所做的一切,他是祁王府的顶梁柱,他也必须知道。
楼允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说。”
柳银雪吸了吸气:“你中的毒是天竺蓝,要解天竺蓝,需要九灵花和天蚕蛊,天蚕蛊母太凶猛,所以只能用子蛊,但是子蛊一旦入体,就会寄生在你的体内,倘若三年内不将其杀死,就会危及你的性命,而想要杀死子蛊,就必须让蛊母进入你的身体,将其吞噬。”
楼允:“我知道,所以呢?知道我三年后还是要死,你害怕了?”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嘲讽。
柳银雪握紧了拳头:“不,你不会死的。”
楼允盯着她,表情阴沉下来,颇有几分风雨欲来:“你什么意思?”
“就在刚才,毒郎中已经利用蛊母吞噬了你体内的子蛊,”柳银雪道,“我不想瞒你,也不想骗你,这件事情你有知道的权利,所以我只能选择告诉你。”
楼允脸色发白:“谁养的?”
柳银雪咬了咬唇:“是父王。”
楼允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楼允,你别怪我,一个父亲在求我,他想救他儿子的性命,想让他的儿子从此不受死亡的威胁,他在求我,求我成全他,我没办法拒绝。”柳银雪红了眼眶。
“为什么?”楼允问。
以命换命,她瞒了楼允,此时再如何解释都显得苍白,但是柳银雪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下去,她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沉稳许多。
“这也是父王自己的心愿,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拯救你的性命,是他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你是他的儿子,这些年,他没有将你护在羽翼之下,他对你心有愧疚,他想为你做点什么,以血喂养天蚕蛊母,救你性命,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你总认为父王他苛待你,他不爱你,但若他真的不爱你,祁王令他不会传给你,祁王位他也不会传给你,更不会千方百计让我嫁给你。”
“父王他对你有期待,如今你继承了祁王令和祁王位,希望你能秉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守护好整个祁王府。”
楼允呵呵笑了起来。
柳银雪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她浑身僵硬,因楼允的笑而惊颤。
在某个瞬间,楼允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他道:“他在逼我。”
柳银雪不懂。
逼他?逼他什么?老王爷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能逼他什么?他只希望楼允能好好地活下去,不辜负他的托付……
不辜负他的托付。
是的,柳银雪恍然间明白了,老王爷是希望楼允念在他为他献出生命的份儿上,好好守护祁王府,好好守护祁王府的人,善待兄弟,善待他的妻子秦氏。
但这只是楼允自己的理解。
柳银雪和楼允的看法不同,她道:“父王只是单纯地想要救你,仅此而已。”
楼允抬头望着头顶的藏青色的帷幔,没有回应柳银雪的话,半晌后,他道:“你出去吧。”
“你怪我吗?”柳银雪不死心地问。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