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那张原本天生带笑的脸,倏然冷了下来。
外面已是尸横遍野。
侍卫:“侯爷,还追吗?”
“全部杀了。”阴恻恻的语调,全然不同方才。
两侍卫点头,知道他的意思是,连回去报信的人也不留,便飞身追杀。
黑衣死士逃窜不及,瞳孔紧缩,似是没想到定北侯身边只有三个人,却是高手中的高手!那陈家兄弟二人也就罢了,那小孩更是恐怖!一身蛮力,拔山举鼎,黑锏扫过,死伤无数!
这些死士极具职业素养,在侍卫蹲身拷问前,便服毒自尽。
侍卫检查一番,摇首道:“侯爷,这些死士身上,兵器,皆无明显标志。这武器制作精良,不输卫尉寺。”
萧复低声嘲道:“能养这么多死士,全天下还有几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变得千疮百孔的竹帘已然坠地,裹着浓重血腥气的风吹来,张扬的红衣遮住苍白赤足,
萧复起身从摇摇欲坠的马车下来,目光掠过倒地不起的死士,口中吩咐:“元庆,你即刻回京面圣,就说……”
萧复停顿了下,目光眺向不远山顶,从金红树林间飞出的青色屋檐。
侍卫顺之望去:“侯爷,那是行止观。”
萧复点头,慢声道:“元庆,若皇上问起,便说他舅舅我在京郊遇刺,身负重伤,不便挪动,在京郊道观养伤,待伤好全,方回宫复命,望他莫怪。”
元庆颔首应是,一脚轻功,没了踪影。元武吹哨引回受惊的马匹,伸手安抚了好一会儿,方才牵马带萧复和小孩上山。
与此同时,金陵城街衢,户部主事肖府门前。
一张拜帖,三张装裱的字画,从门内砸了出来,正中林子葵的脑门。
他哎呦一声,吃疼地捂着脑袋。
“公子!”一旁年幼书童急了,瞪着肖府守门,喝道:“我家公子是肖大人的未来女婿!凭你一个护院!也敢这样对我家公子?!”
“墨柳!此乃金陵,莫要胡说八道。”林子葵拦住他,揉揉脑袋,蹲身摸索着去捡地上零落的字画。
书童吸了吸鼻子,愤愤扭头:“公子,让墨柳来便是,您看不清楚。”
那护院仍一脸嚣张,指着林子葵:“就凭你个觑觑眼儿!也想高攀我们肖府!”
墨柳:“觑觑眼怎么了吗!看不起觑觑眼吗!”
“看不起!滚!”护院一并把盒子丢下来,这回正中书童身上,发出闷地一声响。
林子葵见状,躬起的背脊一下直起,急道:“墨柳!没事吧?”
书童小声:“公子,我没事。”
林子葵一把拉着他往自己身后护,指着护院道:“你这么大岁数,却欺负一个小孩儿!粗蛮不堪,肖大人府上的看门人,便是这副德行么!让我夫子的老师御史知晓,必定参上一本!”
御史二字一出,那护院瞠目结舌:“你,这,这,不干我们家老爷的事!你别信口栽赃!”
“那便是说,肖大人不知林某拜访?你却执意阻拦?”
护院说不出口,老爷并未明说此事,但挡了几回这个林子葵的拜帖,什么意思,府里上下都懂。
他们家二小姐,怎么可能嫁给这么个半瞎穷举子。
林子葵听他不言,双手一拱继续道:“林某不才,家父与贵府肖大人,曾为在下与肖二小姐定下婚约。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家父已西去,肖府诚然是不认这门亲事,也必当以礼相待,当面言谈。”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够高昂,却是字字珠玑:“敢问这位小哥,肖大人可可有亲口说不见?不认我?”
——果然是读书人,口齿伶俐。
护院哑了一下,也不敢骂他,说道:“大人真的不在府上,林公子,你赶紧走吧!”
林子葵问:“那二姑娘可在?”
护院搪塞道:“我们二姑娘和老太太去行止观上香了,少说数月不会回来!”
林子葵攥紧手中字画,只拱了下手,便转过身,侧头轻声道:“墨柳,我们回去吧。”
“是……公子。”
小书童估摸着十二三岁,脸庞稚嫩,低声咕哝着:“不就是个户部主事么,才升正六品,便如此远高于顶!您入金陵两个月,拜帖都送了几回,都不见他府上差人来回话,今日亲自登门,竟是这般……”
“墨柳。”林子葵打断他,“说过你多少回了,慎言、慎行。”
墨柳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拉着林子葵的手:“公子,您眼不好,慢着些。”
“倒是看得清路,你不必当我是瞎子。”
“话是这么说,大夫不是说了,若不好好养着,日后可就真看不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林子葵含笑,眼底有种朦胧的光亮:“这半年我听从医嘱敷了些草药,极少见光,今日摘下蒙眼布,亦能看清你的脸了,我觉着,是好了许多。”说着,他攥着墨柳的袖子往旁边走,“你瞧,那是不是有辆马车?”
“……公子,那是驴子。”
“哦,马啊驴啊,不都差不多。”
沿街慢行,林子葵带着书童,进了一家古玩字画店。
“这位公子,是来看字画的?”店家招呼着林子葵,眼光上下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