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她才在捷运站抓到一个偷拍女性的大叔,他还有用超商印表机印出来,用文具行两元一个的证件套包住的记者证。
她一面咕噥着一面掏出手銬,「把手伸出来!我要逮捕你!」
「我有证件!」男子从裤袋拿出钱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块卡片递给他,手抖到钱包里的零钱、庙里的香火、护身符什么的不断掉在地上。
她将那张卡片举到眼前,上面印着戴着学士帽的大头照,报社的徽章,还有『南部时报杜康平』的字样。
她花了几分鐘,打电话给警局的公关室跟报社,确认真的有南部时报这家报社,而且他们真的有个记者叫杜康平。
「原来你真的是记者啊。」她将记者证还给杜康平。
「现在你相信我是真的了吧。」后者抱记者证放回钱包塞进裤袋,咬着桌上可乐瓶插着的吸管吸了一口。
他们坐在大学外一间超商的二楼座位区,塞进七八组四人桌的空间只坐了他们两个,从身旁的大片玻璃窗,可以看见大学校门跟往里延伸的林荫大道。
报社说杜康平是刚任职一个多月的社会版记者,面前男子的黑色棒球帽放在桌上,露出像花椰菜的棕色乱发,一对招风耳跟小精灵似的大眼。也的确像刚从大学毕业,才工作一个月的样子。
「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她拿起桌上纸杯装的咖啡啜了一口。
「跟你一样,」杜康平抬起头,「你跟那个体育老师谭子静谈过话了?」
「只是很正常的关係人拜访而已。」
「所以谭子静亏空公款已经成案了,警察才会出来?」
谭子静亏空公款?
「还没,」她望向超商还算乾净的石膏天花板,「不过上级要我们多找些证据,所以我今天才会过来。」
「其实证据多得很,你们没发现吗?」
「哦?原来你来这里,不只是躲在树丛里偷窥泳装美女而已啊?」
「谁说的?」他打开身旁的摄影包打开,拿出一个文件夹,「你看这个。」
「这个是-」叶采薇翻开文件夹,里面夹着一页页统计表。
「学校的财务报表,」杜康平指着列表的几个地方,「你知道今年四月,这间大学的三铁代表队到日本北海道参加比赛吧?」
「嗯,然后呢?」
「当时谭子静是领队,我查了后来她报给大学的支出明细,有几个地方有问题,」他指了几个数字,「像这个是住宿,这个是餐费,还有机票跟交通费。」
「有什么问题吗?」
「北海道四月是旅游淡季,而且他们是团体客,从饭店房费、餐费,甚至航空公司的机票都有优惠,但是谭子静报给学校的,是旺季的金额。」
「你的意思是-」
「旅费的一大部份,可能都进了谭子静的荷包了,」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大学唸的是会计。」
「那为什么会当记者?」
「还不是性别歧视!」
「歧视?你不是男的吗?」叶采薇哼了一声。
「小姐啊,歧视不见得只针对女性的,」杜康平说:「我毕业后跑了好几间会计师事务所,他们都说要找女生,还说因为女生比较坐得住,可以长时间作业什么的。最后还是家人介绍,才找到这份工作。」
「这样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杜康平趴在桌上,「我老爸当年也是记者,为了跑新闻,一年没回家几次,从过年到生日,都只有老妈陪我一起过。我就是不想像他一样,大学才跑去唸会计的。」
「这样啊,」叶采薇也把下巴放在超商贴了塑胶皮的桌面上,「真羡慕你还有妈陪你过生日。」
杜康平转头瞅着她。
「我妈在我出生时就过世了,」她望向窗外:「我家里开国术馆,但是有我哥哥继承,我爸也说没看过女人在道场教拳,所以我才去考警校当女警。」
杜康平抬起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她望向他。
「原来我们两个人,都是身不由己啊。」
「谁跟你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