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去了,几个姐妹捺不住心里的好,便问道:“林哥哥,你给老祖宗带的是什么好宝贝?大老爷没来,却好先把给老太太的宝贝献上来。”
便是贾母也有些好,须知这林家在林广瑰在时,便是富豪之家,天知道那黑魔王抄了多少家,扒了多少皮。夏白也不藏着掖着,拱了拱手,便使人将礼物抬上来。
“金陵多少年的老话了,‘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今儿送给老太太的,便是一座白玉堂。”
只见十数个个小厮,抬着一四尺见方的玉台,步履维艰的进了厅堂。贾母以下的众人,都不进附身望去细瞧。那玉台上雕栏画栋、楼阁草树、车水马龙,竟是将一座江南玉园林搬到了台面上,楼阁虽小,但雕栏漆画,乃稚乳树叶草丛,竟无一不精妙,栩栩如生,这般手笔,着实罕见,这物什,怕是皇家也难得。
抬到近前,老太太仔细端详,许久不能释手。忽的有惊叹了一声,反吓了众人。
只有夏白含笑,问道:“老祖宗可瞧得眼熟?”
“如何不眼熟。”贾母声中竟有悲意,似要落泪,在座的无不大倞,“这不正是金陵的老宅吗?可多少年不曾见过了!”
众人听了,且松了一口气,又更觉得这林少爷端是好手笔,送礼送得如此贴心。
接着又奉上了给老爷太太们的礼,倒不过是些寻常物什,所谓古董字画、珠宝珍玩而已,并无新意倒是给三春的礼物,又有了些波澜。只见小厮捧着三个罐子,送到跟前。“江南多海商,而今国朝不设海禁,便搜罗了几样东洋、西洋的人玩意儿。此物不甚贵重,只是中原少见,也算有些滋味,便送与姐妹们尝一尝。”
这般藏着掖着,叫人如何不好,却又实在猜不出是什么。迎春木讷,惜春年幼,于是探春便问道:“林哥哥带的礼物,定然是好的,只是哥哥刚才也说了,这东西中原少见,我们闺阁里面必然是没有见过的,还是请哥哥告诉我们吧。”
夏白一笑,到底是敏探春,说的话妥帖,也敢说话。
遂令小厮打开罐子里面,里面竟是一粒粒五角星状的白色物什,颜色质感到有几分像长安的雪花糖。
“此物是东洋来的金平糖,据说原本也是南洋的红毛弗朗机人传来的,说起来也是寻常糖果,但味道独特。东洋穷困,皇室都拿来送礼的,但在咱们这种人家其实真算不得什么。”
“诶呀,这哪里还不算贵重!”邢夫人连声叹道,“可听哥儿说的,那东洋人的国王也拿来送礼的,想必不是寻常能得的吧?”
夏白微笑,并没细说来由,只是道:“于我还好,姐妹们若是喜欢,我让南边的人时常送些来。”
王夫人也笑着对贾母道:“老太太,您瞧瞧,可见这哥儿也是个孝敬友爱的,难得又这般有能为,端的是好福气啊。”
贾母也笑呵呵的,似乎方才对夏白的芥蒂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说着,夏白从罐子里拈出一粒糖果来,递到探春面前。“三妹妹可想尝尝滋味?”
探春一怔,不免犹疑起来,虽说是兄妹亲戚,但也讲个礼法,若接了这糖,难免有男女授受之虞,平常那宝玉在闺阁内是不忌惮这些的,可眼前这位林哥哥到底不是宝二哥啊。纵是探春聪慧,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逾越礼法的举动,自己是接还是不接,最后还是看向了贾母和王夫人,看她们的脸色才肯行事。
要说夏白这举动,固然是让贾母等人吃惊,但心思如贾母王夫人者,很快就想到了别的地方。要说逾越礼法,夏白这作为是不妥,但贾母却想着,夏白这般做是不是对探春有意?要说夏白娶探春,那还真不算亏待了三丫头,反而算得上是她高就了,毕竟是庶出,且以林家的滔天权势,果真能亲上加亲,那实在再好不过。
因想到了这一层,贾母也未呵斥,反而看了女儿贾敏一眼,见着女儿只是含笑,便道:“既是你哥哥的一片心意,就吃了吧,你们兄妹本合该好好亲近。”
听罢,探春便接了夏白手中的糖果,自不免有所肌肤接触。这却是宝玉都没有过的,探春红了脸,略带羞的将糖果送进口,果然是好滋味。
恰好这时,贾赦也到了,果然这位大老爷听到有好东西孝敬自己,便也不端那架子了。另一边宁国府,因贾珍是人“玉”字辈,更没得和贾赦这般同贾母端架子的能耐,便带了继室尤氏、儿媳秦氏,一并来了。
见到宁国府的人,夏白左右看看,明知故问道:“听说珍大哥有一子,唤作蓉哥儿的,如何不见?”
“那不成器的东西没福气,”贾珍看在夏白送上的好礼份上,笑脸相迎,他不过是在五军都督府有个闲职,纵是在宁国府能翻过天来,却可不敢在特务提督面前拿大,因此也不计较夏白以弟见兄的事情,反正本就是平辈,也没甚说法,“本来刚娶的亲,却不想方将媳妇接了过门,洞房都没入得,就因为牵扯到了官司,要做劳什子人证,自去了金陵,半年都未归。”
夏白颔首,状若恍然,其实心知肚明。他看向一旁的秦可卿,生得袅娜纤巧,娇柔身段,以夏白的眼光,一看便知这是天生淫荡,纵使礼制约束出了一个温柔平和,但只要稍加调教,定是个最得意不过的性奴。因此,夏白特意给贾蓉找了麻烦,这等美人的处女红丸,怎么可以被贾蓉这样的玩意取走。
说笑了一阵子,天色也见晚,贾母见这么些人都在跟前,如此热闹,最是高兴,便统统留了饭。
众人移步贾母后院,安设桌椅,李纨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刚落了座,便听得外面丫头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夏白眯起眼来,这贾宝玉一来,满屋子的人都似在绕着他转,再看这众星捧月的公子,倒还真是个满月面孔,胖嘟嘟的大圆脸,脖子上系着一块玉,这面孔和这玉,大抵就是如此受宠的缘故了。尤其是那所谓通灵宝玉者,夏白一看见此物,便觉得隐隐不适,此物或有克制黑羊娘娘的能耐,因而夏白暗中起了心思,想寻机将此物给料理了。
贾宝玉进来,同贾母王夫人等人见了礼,再拜见了姑母贾敏,然后双眼登时就瞧向了黛玉。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走近黛玉,黛玉自不喜欢有陌生男子近前,如今更不同这贾宝玉有什么似曾相识的情状,见他如此无礼,不由自主的便向一旁挨着坐的兄长身上靠去。
见这林妹妹好似不喜自己,刻意疏远,宝玉好不失落,但却不肯罢休,问了姓名,黛玉答了,因着再问表字。夏白替黛玉答道:“妹妹小字颦儿。”
宝玉见了夏白,虽是好颜色,他素来也爱男风,但却不知为何,看到这林夏白,他却忍不住的心生厌恶。倒是一旁贾政见了,发作道:“孽障,见了你兄长还不见礼!”
宝玉素来惧怕老子,贾政这一喝,他心中再有厌恶也不敢如何,连忙问候,也问了姓名表字。
夏白说了名字,又道:“因要办皇差,祖父临终前特遗赠了字,所谓‘雪台’者是也。”
贾政抚髯颔首道:“雪且清白,台且挺拔,好字。”
宝玉哪里在乎夏白好不好字,又追着问黛玉道:“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蹙着眉毛,冷淡答道:“不曾有玉。”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妹妹之祖父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起祖父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孙女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
一众人都在哄那贾宝玉,独夏白搂着妹妹冷眼旁观,好巧不巧,那玉正摔在他脚边。
“素闻宝二弟有一样落草就带来的宝贝,今日亲眼见到,也算得日后谈资。”夏白开口,其余人等都不敢出声,只去看他,“恰巧后日正要进宫面圣述职,倒可将此祥瑞说与圣上知晓,说不得龙颜大悦,还会赏赐宝二弟一番。”
听了这话,贾母欣喜得不得了,连连夸赞,反而是宝玉愁眉苦脸,不仅瞧不上夏白说的什么面圣、赏赐,反而见到他搂着那仙般的妹妹,隐约起了股子敌意。
但夏白如何会在意这个腹内草莽的混世魔王,他已打定主意,要让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贾宝玉,好生吃上一回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