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有没有曾经不想要过我？
苏暖红着脸靠在沙发上看着苏暮霖打电话跟前台要新的床单，床上湿了一大片，黏腻的，深色的水渍糊成一团，全是她刚才喷出来的汁液，根本睡不了人。「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好了……”
等苏暮霖把床单换好，铺好了床，在把苏暖抱了回去，窗外的雨也已经停了。
这家酒店的单人床苏暖一个人睡还可以，挤上苏暮霖这个大高个，就显得小了许多，他的腿甚至会伸到床外面去。
两个人在这张小床上紧紧挤在一起，苏暖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小腿搭到他腿上，脚趾在他的腿上轻蹭。
“不闹……”
苏暮霖夹住她的腿，手扣着她的臀将她往怀里按，窗外屋檐落下的雨声一搭接着一搭，像在奏着催眠曲。
他搂紧她，手在苏暖背上轻拍，好像在哄她睡觉。苏暖在他怀里蹭了蹭，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澄清干净，满满的安心，她眼皮沉沉的眨了几下。
“爸爸……”
“嗯？”黑暗里，苏暮霖的声音混着窗外偶尔落下的嘀嗒声，像静谧山谷里静静淌过的溪流，清冽深沉。
“……你有没有……曾经……想不要过我？”
窗外似乎有风吹过，树叶跟着沙沙响，叶子上聚集的水珠砸到地上，劈劈啪啪的响。
房间里静悄悄的，能听见苏暖越发匀称的呼吸声，她眼皮重得几乎要睁不开的时候，黑暗中苏暮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有过。”
……
同桌觉得苏暖今天怪怪的。话很少，还总是在发呆。
就像现在，饭没嚼几口，又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暖……苏暖！”
苏暖转过头，看见一桌人都在看她。
“……昨天那个……真的是你妈妈？你们昨天干嘛去了？看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苏暮霖一大早就赶回B市了，同桌一直以为苏暖昨晚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苏暖抬起眼，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她垂了垂眼睛，扒了一口饭：“就是没睡好……”
没有答到重点，有人好还想问，被许言岔开了话题：“下午上完课就回去了，你们等下要不要去逛一下，买点当地的特色带回去……”
年轻人精力旺盛，吃完饭其他人都想趁着午休去逛逛，苏暖说要回酒店休息一会，没有跟着一起。
她独自一个人往回走，没想到许言居然追了上来。
“我也回去。”他说。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走过马路就到了。见苏暖一路上垂着头不说话，许言也沉默的陪在一旁。
走到酒店大堂，正在等电梯，身后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苏暖……”
那个女人就站在她身后，一夜过去，她还没走，似乎是已经打定好主意要缠住她。
“妈妈给你买了盒蛋糕。”女人笑着把手里的袋子递到苏暖面前。
“……昨天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女人嘴角带着笑，眼角的细纹都跟着皱了起来。
她这些年应该过的不是很好，衣服虽然穿得艳丽，但能看出都是地摊货，眉眼间的细纹有些重，早没了年轻时的风采。
苏暖看了她良久，没接过袋子，只是开口道：“我没有能力去左右任何人的决定……”
这是苏暖此刻的心境，也是她对这女人的回答。
沉默间能听见电梯滑动时箱体发出隆隆的轻响，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僵住了嘴角。
“你的意思是……不肯帮我……不肯帮你的妈妈？”
苏暖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按下了电梯开关。她沉默着盯着头顶跳跃着下降的数字，没在理这个女人。
旁边站着的许言见状也只是沉默着站在一旁，没问也没有搭腔。
“……不是吧。”
女人似乎被苏暖气笑了，她完全把希望放在了苏暖身上，今天过来本就是怀有期待的，如今听到苏暖毫不留情的拒绝，只觉得怒火中烧。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孝女！”
她猛的冲上来，从背后揪住了苏暖的头发，将她转了过来，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到了苏暖的脸上。
“你干什么！”
好在许言反应及时，上前推开女人将苏暖护进怀里，那巴掌才没扇到苏暖脸上。
叮的一生，电梯门打开了，许言护着苏暖进了电梯，女人冲过来，叫嚣着想一起进去，被反应过来的保安拦住。
苏暖低着头，头发被女人扯得乱糟糟的，身后女人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成为什么狗屁苏家大小姐？别做梦了！等你爸爸结了婚娶了别的女人，你就等着被人整死吧……”
哐的一声，电梯门合上了，随着数字上升，声音也逐渐消失不见。
许言低头看她，她垂着眼睫不说话，样子看起来像只受伤的小猫。他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提她理了理头发：“要不要擦点药？”
苏暖摇了摇头，沉默着出了电梯。
……
回到B市，她没主动给苏暮霖打电话，倒是阿姨见她回来很开心。只是出去了两天，阿姨的态度倒像苏暖离开了好久才回，晚上还给她加了菜。
苏暮霖晚上给她打了电话，苏暖能听出他那边很忙。
“我在家呢，别担心，爸爸你忙吧……”
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在床上坐了好久，才关灯睡觉。
苏暮霖一整晚都没能回来，第二天上学她没让司机送，自己坐着地铁过去。
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今天校门围了好些人，还拿着话筒，似乎在随机找人采访。
她看了一眼，不想过去凑热闹，特意绕了一条路，从侧门进了学校。
进了教室，苏暖觉得周围同学看她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同桌在位置上冲她招手，让她赶紧过去。
“你跟你妈妈上热搜了你知道吗？”同桌迫不及待的靠过来，把手机递给她看。
热搜第二的位置，赫然挂着：苏氏千金恃强凌弱，欺辱无辜市民。
◆ 苏老太太
热搜里的内容竟是她去邻市学习的那天，女人在咖啡厅里与服务员发生冲突的片段。
看拍摄角度应该是当时其他客人录下来上传到网络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几天之后发酵起来，被顶上了热搜。
视频里女人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是谁你们知道吗？苏暮霖你们知道吗？”
“……这可是他女儿！我是她妈妈！你说说，得罪了我们，你这家小小的咖啡厅还用不用开了？让你们经理过来道歉……”
这个社会压力越来越大，在现实中本就不满，网上以权压人的新闻，又是国民度较高的苏氏集团，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话题度。
话题里面的评论已经被各种辱骂占满了，即便苏暖在视频里一句话没说，但评论里她的存在感确是最大的。
“本来挂在热搜第一的，现在已经下来了，你爸爸那边应该在处理了……”
“你一会下课别走大门了，外面来了一群不知道是记者还是主播的人，逮到人就问你的事……”
下课的时候，苏暮霖打来电话：“等我，爸爸一会过去接你……”
苏暖想说不用了，她知道这种事上新闻，反倒是他那边最受累，苏暮霖现在应该是最忙的时候，却还想来接她。
但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只说了句听话，就挂了电话。
苏暖坐在教室，人已经走光了，风一过窗外落叶飘飘撒撒，扬了一地。
就要秋天了。
嗡嗡嗡……
苏暖以为苏暮霖到了，一面提起书包一面接通电话：“我这就出……”
“到学校大门西北角，黑色奥迪，别让司机久等。”
老人的声音像冬日里冰冷坚硬的石头，带着沙哑和冷酷。也不等苏暖答话，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是苏暮霖的母亲，她的奶奶，苏家的老太太。『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苏暖脚步微顿，她紧了紧手机，转身出了教室。
大门外果然停了一辆黑色奥迪，黑色的车身一尘不染，流畅的线条闪着冷光。
车旁立着的司机，身板挺直，穿着件仿唐装的制服，手上戴着双白色的手套，不像个司机，倒更像是哪个礼仪队出来的旗手。
见苏暖走过去，那人对她鞠了一躬，把她的包接了过去，弯腰给她打开车门：“苏小姐，上车吧，老太太在家等着了……”
苏暖看了下周围，已经过了高峰期，这个时间点校门口没几个人了，苏暮霖还没到，她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
但司机已经把她的包放进了车里，苏暖只得跟着坐进去。
苏老太太住在B市西山的一座中式园林里。车直接开进了私人车库，司机下了车，给苏暖打开门。
入眼便是一座叁人高的如意门，比两旁的黛瓦粉墙高出一大截，门两旁还摆着一对石狮子，门前养着一套红花檵木，红褐色的嫩叶生得正旺。
上了台阶，入院就是苏家的私人宅院。清雅的五针松，挺拔的罗汉松，养了好几年正长得翠绿，别有一番古韵。
走过风雨连廊，绕过几近院子，穿过月拱门，就看见一座古风古韵的六角亭，视野极好，能看见前院的金桂树和后院的榉树。
下了台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倚在四角亭廊下喂鱼。
苏暖看见她，脚步微顿，偷偷吸了一口气才走上前：“奶奶……”
苏老太太也不知听没听到，没出声，也没转过身，只是将手里的鱼食小把小把的撒进水里，看那群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水中抢食，直将手中的鱼食都撒完，她才拍了拍手，转身过来。
她眼睛不似这个年纪的老年人那般浑浊橙黄，反倒很是清亮，眼角虽带着细纹，但掩不住她一双传情美目。
皮肤白到发光。这么大把年纪了，却是腰背挺直身材匀称，穿着一件黑色的中式立领旗袍，外披一件小褂衫，像一位得道修仙的女。
每次看到她，苏暖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的响起一句话：岁月从不败美人。
苏老太太抬眼上下打量了苏暖一番，眼满满的审视，好像在看着个陌生人，好半晌才起身道：“来了，进去吧。”
有保姆过来扶她，苏暖自然是不敢过去的，只能跟在她身后，穿过多宝阁，就进了餐厅。
佣人已经做好了饭，一整套红酸枝的餐桌椅，苏暖坐在下首，苏老太太坐在上首。
老太太吃饭细嚼慢咽，也不出声，只是偶尔能听见筷子撞击瓷器发出的轻响，餐厅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苏暖好像坐在冰天雪地里吃着饭，入嘴冰凉，难以下咽。
吃完饭，老太太取了茶漱口，站起身就往餐厅走。
苏暖也不知她让自己过来是为什么，但她也不能主动发问。
经过玄关的时候刚好看到司机，苏暖想起自己的包没拿，凑过去小声问了声：“可以把包拿给我吗？手机在里面。”
司机还没来得及答，走在前面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
“如果你是想联系苏暮霖，他一会就过来。”
◆ 她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苏暖僵着身子坐在客厅，如坐针毡，电视打开着，但她完全看不进去。
老太太坐在一旁，注意力全在面前的茶具上，一声轻响，一杯冒着白气的青玉茶杯放在苏暖面前。
苏暖倒了声谢，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老太太似乎完全没打算和她交谈，只是又开始洗茶来。
她手法娴熟，纤纤玉手捻着一把梨木雕花的木夹子，夹着杯子在热汤的水里滚动着身躯。
“先生来了……”
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皮鞋踩地的声音由远极近，入耳可闻。
苏暖坐着没敢动，眼睛却往一旁瞥。
没一会儿，苏暮霖果然从门厅进来，他一双长腿裹在黑色的西装裤里，外套挂在手臂上，进来眼睛先瞥到她身上，才冲着老太太点头：“妈。”
“……回来了。”老太太抬起眼看了苏暮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先去吃饭吧，他们应该给你热好饭了。”
苏暮霖却是没应，只是把衣服丢到沙发上，一面松着领带，一面跨步到苏暖旁边，贴着她坐下：“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老太太手上的动作微顿，没抬头，也没再出声。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以及老太太摆弄茶具时发出的瓷器撞击声。
“吃过了吗？”
苏暖正有些无措，旁边的苏暮霖突然转头看她，倒把她吓了一跳。
“……吃了，和奶奶一起吃的。”她小声答到。
苏暮霖点点头，拿过旁边的外套站起身，垂眸看向苏暖：“那我们走吧。”
“……”
苏暖瞪大眼睛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老太太，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果然，那边苏老太太出声了：“你工作忙，就先回去处理吧，苏暖这几天就住这里，陪陪我老太太。”
“妈，她年纪小不懂事，在您这您哪里清净得了，再说她还得上学……”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夹子，抬眼看向苏暮霖：“我这里很大，她住东厢房吵不到我。从这里到她学校，顶多半个小时，有司机来回接送，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还是你想我老婆子亲自接送她？”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但语气里却满满的压迫感，让苏暖惊出一身汗。
苏暮霖却并没当回事，只是一面把外套穿上，一面说道：“妈，您知道她不适合住这里，而且最近她课业紧张，跑来跑去的不像话。”
说着就抓着苏暖的手臂，一面将她往厅外扯一面说道：“跟奶奶说再见……”
苏暖踉跄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说，老太太已经把茶壶放在了桌上，哐的一声，盖子摇晃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
“她在我这至少不会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你带来麻烦！”
苏暖闻言只觉得心被人攥了起来，果然是因为热搜的事。
“……那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苏暮霖转身过来，垂眸看向老太太。
苏老太太却没再理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苏暖：“苏暖，让你陪我住几天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
她能怎么办呢？
这是苏暮霖的妈妈，是她的奶奶。
……
东厢房早是收拾好了，想是老太太就没打算让苏暖回去。
苏暖其实来过这宅子几次，但在这里过夜还是头一回。
她晚上躺在床上，鼻息间还能闻到屋子里早前熏过的香，房间里的摆设还是比较现代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池塘。
院子太大了，这房子里本来就住着老太太一个，即便是多了些保镖和保姆，也依旧是静谧得吓人。
苏暖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她抓着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出门去找杯水喝。
一下地，墙角的地灯自动亮了起来。
她沿着光往屋外走，找了好久才摸到厨房，喝完水，苏暖本想直接回房，但房子太大，黑暗中她也不知道摸到了哪里。
却见不远处门缝亮着灯，隐约能听到老太太和苏暮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