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说起来,这次算是真正的出远门,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收拾什么,问了傅宁抒,他只说多带些衣裳,路上也要穿多一点儿。「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我自个儿的就几套而已,就去翻出本来要给王朔的那堆衣裳,只是那些新做的,都是按着王朔的身量裁製,光比着看而已,都瞧得出太宽松。
但也不是不能穿嘛,我想,把袖子裤脚折起来一点儿就行了,于是拿了几件收进包袱里。
近到午前,喧哗了一早上的声音就逐渐弱了去,昨晚就走了不少学生,加上早上走得这一拨,书院内已是几近空荡荡了。
李易谦和丁驹也是早上走的。
我和厨房的叔婶道别完回头,远远地瞧见丁驹正指使着人搬东搬西;那模样看着挺忙的,我就没喊他了。
而半途遇上了李易谦…他说正想去找我,但不知我住哪儿间房,跟着默了一默,才讲他等等要回去。
喔…我点头,同他挥手,说年后再见。
李易谦面无表情,看着我足足有好一会儿,才略扯了笑,低低道着年后见,然后回头就走掉。
傅宁抒原来是说早上要走,可不知怎地拖延至中午之后,而且早上他人就不在,留了字条让我等。
他回来时显得有点儿匆忙,拿好包袱喊了我,便快快的出了书院。
一出正门,往阶梯底下望,就见到有一辆马车正等在那儿…
等我们走至底下,等着的车夫立刻走了过来,帮忙将傅宁抒手上的包袱给提了过去,然后也顺手拿过我的,一併给放到车里。
又等车夫将车厢内稍作整理后,傅宁抒让我先上去等,在外头不知和那车夫吩咐什么,过会儿也上了车。
「…你只穿这样?」一上车,傅宁抒像是讶异的问。
我愣了愣,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穿着,除却披风外,里头还加了件袍子,同平时没有不同呀。
「不能穿这样么?」
「不是不行,要往北走,一路过去会越来越冷…」傅宁抒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就低道算了无妨,没有再说下去。
我本想说冷也不要紧,一听他说要往北走又会冷的,不禁亮了眼睛,忍不住就问:「先生,我们要去北边的哪里呀?」
「到了你就知道。」傅宁抒淡淡地说。
我喔了声,想再问仔细点儿,马车忽地动了,连忙靠向车窗去瞧外头。路景随着马车走动,由书院外的林间大道转进了城中的大街。
又看那一条条的摆了摊开着铺子的路,以及穿流的人潮慢慢的远去…马车出了城门,走上一条广阔的两边都是林木的大路,跟着路越走越弯绕,两边的林木逐渐往旁散开,变成了峨耸的高山。
我趴在车窗边,顾看好一会儿,也不管冷风颼颼,完全都不觉得无聊。之前来书院的路上,因为担心,一点儿心情也没有,要有…也是一下子,加上路程长,很多时候都睡了过去。
而且…现在走得路,景色看着和那时要入城的路不一样。
我看了一路,傅宁抒一点儿都没有拦阻,只自己拿了本书翻,然后有时候会回答我的问题,有时候看来一眼,什么也没说。
马车走了一大段几无人跡的路后,天色越来越灰濛的时候,走进了一座镇子,然后停在一家饭馆前。
傅宁抒示意我下车,便逕自往饭馆里进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夫已是驾起马车往前走了,心里诧异了一下,就快步跟上前头,紧张的脱口:「先生,马车走了…」
「嗯,他会在镇子的出口等。」
傅宁抒说着,走向柜台,抬手敲了一敲案面,掌柜立即由里站了起来,喊人过来招呼。
店小二领我们至靠窗的桌子,麻俐的倒了两杯水,又问了几句需要的就离开。
我往旁看了看,里头桌子约莫七八张,客人三三两两的坐,不是吃饭就是低声谈话,有几个人也往我们这儿看来。
我连忙转开目光,有点儿不安,小声的问:「先生…来这儿做什么呀?」
「来饭馆当然是要吃饭了。」傅宁抒道着,往我看来:「也不早了,先吃一点儿,顺便预备点儿东西,后面路上就没得热的东西吃了。」
原来是要吃饭呀,还以为要做什么…我松口气,又听他后面一句,不禁一怔就问:「先生要赶夜路么?」
傅宁抒像是要回答,正好小二端来了饭菜,他往筷筒拿了两双筷子,一双递来给我,然后只说:「快吃吧,别说话了。」
我接过,低喔了一声,就端起饭碗,赶紧吃起来。
吃到差不多七八时,傅宁抒像是吃好了,放下碗筷便起身走至柜台,喊了掌柜不知说了什么,掌柜又喊来小二,不一会儿那小二捧来了一只沉沉的布包,递给了傅宁抒。
我收回目光,赶紧吃完最后一口,拿帕子抹了抹嘴,连忙起身走过去。
「饱了?」傅宁抒提好东西,往我看了一眼,问道。
被这么一问,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方才那些菜,差不多都是进了我的肚子,要是不饱才怪。
「吃了很饱的。」我就说。
傅宁抒笑了笑,便道了句走吧。
我跟着他出了饭馆,就走在镇里的街道。『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这座镇子比我住的村子隔邻的小镇差不多大,只是铺子开得稍多一些。
此刻虽然天晚了,可路上还有一些行人,看起来…似乎和我们一样,都是从外地来的,只是他们几乎是大包小包,放满了整整五六匹马,以及两三辆的马车。
那些人…回家里过年预备了这么多呀,我愣愣的想。
「…在看什么?」
听见傅宁抒问,我转回目光,摇了摇头。
他往方才那头瞥了一眼,忽地说:「这座镇子正好位于要道上,所以时常能见各地的商队出入。」
我愣了愣,「商队?」
「嗯,他们分属于各家商会,负责到各地採办。」傅宁抒简短的解释。
我听得有点儿懵懂,但没多问下去,只又四处的看。
傅宁抒似乎没想多逛,一路直直的走着,在我以为就要直接走出镇外时,他忽然往一家铺子进去。
我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家成衣铺,发怔了一下,才跟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傅宁抒正和伙计说话,瞧我进来,两个人都一同看来,就见那伙计点点头,回身往内进去。
「先生?」我愣愣出声:「你要买衣服啊?」
「嗯,给你买的。」
「咦?」我睁大眼。
不等我疑问,傅宁抒便又说:「给你买件厚一些的。」
「——客人就是这件。」
随着声音,方才的伙计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个布包,就往桌上一放,然后揭了开来,又说:「您看,质料又轻又软吧,还有这作工…不是咱吹牛,店里师父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同您说,咱这里不卖一样的第二件,都是订製的,那这个是一个过路的客人说急着要,结果又说顏色不好看,您听听…这什么话呢,衣料成色当初也都是给看过的不是…」
那伙计说着说着,从介绍变成了抱怨…
我靠近去看,那是一件看着就觉得舒服柔软的毛氅,顏色…唔…有点儿暗蓝,可隐约又透些红的色来。
「…就这件吧。」
耳边听傅宁抒说,我呆了呆,就看他已掏出钱来,让对方重新包起来。那伙计很高兴的接过钱,连忙去打包。
我再怔了怔,然后看向傅宁抒,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又不好意思他破费,期艾着脱口:「先生,我…其实穿这个够的,不会很冷…」
「那样不够。」
傅宁抒看着我,只又说。
「客人,给您包好了。」
伙计这会儿再捧来了东西,傅宁抒便转开眼,伸出空的另一手去接,就对我道了走吧。
我看他拿了两手的东西,其中还有一个是买给我的,真觉得过意不去,连忙去扯住他的一只手。
「先生我拿一个吧…」
我说着,就要拿了最初的那个布包,可他没有让,还说我拿不动…
「可以的!」我说,硬拿了过来,哪想居然真是沉的,不禁惊呼:「好重!」
「…就说你拿不动。」傅宁抒摇头,拿了回来,「我来吧。」
「可是…」我不死心,咕噥着:「我也该帮点儿忙的,先生已经破费了嘛,总不能…啊还是我给先生…」
「好了——」
傅宁抒打断,看了我一眼,口气平淡:「无所谓,也不差这点儿路,你要是真想帮忙,麻烦看好了路走吧。」
我憋屈的瞅了他几眼,可一对上他的眼,就没敢再多吭半声。
居然…这样!哪有人不让帮忙又不让付钱的嘛…
走到镇子出口,马车果真是等在那里。
车夫接过傅宁抒手上的包袱,又给放好了后,一样等我们上车坐好了,再稳稳地赶起车子。
天完全的暗了,此刻往外看去,都是黑漆漆的。
没法儿看风景,我只好坐正回来,往另一边看了去,只一眼又赶紧收了回来,就低下头去看自个儿的脚。
车内搁着一盏油灯,放在地上,火光随着马车走动一跳一闪,隐约映出两道影子——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傅宁抒的。
上车后,傅宁抒就再取了书来翻,没说一句话。
虽然知道他不是生气或者怎么了,但我忽然间就不敢同他说话。
不是怕…
只是…心跳驀地很快,跟着马车晃呀晃的,越晃越慌。
出发那会儿只顾着看风景,没察觉到一件事儿…
车里太逼仄,所以…和他之间,比一块儿睡在舍房里时还要接近,近到能清楚感觉他身上那抹淡淡的气息。
「…累了先瞇一会儿,等等入城后,就有客栈了。」
「好…」忽地听见说话声,低低的回盪,像是近在耳侧,我恍惚的答了声,半晌才恍然了他的话,才怔怔的抬头,正对着他的目光。
「唔,你看着倒还挺精的。」我还没开口,傅宁抒就先说了,口吻有些笑意:「夜里乘车很无聊吧。」
我一阵訕訕,挠了挠脸,心里想说不是无聊…可原因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吞吐了会儿就说:「先…先生不是…我以为先生是要赶夜路的…」
傅宁抒唔了一声,翻过一页书,调整了坐姿,整个人有点儿…那叫什么形容呢,一时忘了,就觉得不太像是平时那样的拘谨。
就听他又笑着说:「是得赶路没错,但连夜里都不休息,又不是要逃命。沿路都有城镇,中间我们会停留几处的。」
我怔了怔,但不是因为他话,而是…
总之…不敢看着他了。我眼闪烁,却怎么都还是要看到他,虽然…他说完话又翻起书了。
我纠结一阵,决定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