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死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还是暗自嘲笑我?甚至把那枝笔丢掉?不……拜託别是这种结果。
我很想去找钢笔,但又不敢去面对童皓侑。
钢笔……若真的在他那里,那就还给他吧,反正那本来就是他给的。
不……我还是想拿回来。
烦死了,到底要怎么办?
去拿回来!孬种!
了不起就是下跪道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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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24日天气晴朗无云
我一定要去把笔讨回来!
就算抱着童皓侑大腿求他我都愿意!
早上写了这两句话后奋然出门,抱着视死如归的精衝到咖啡店前,发现今天公休,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简直就是个低能,到底有多蠢?一定是被那个死屁孩传染。虽然没开门,我还是能从外头看到里面的状况,偷偷在店外看了一会儿,发现吧檯后方摆放杂物的柜子上摆着我的钢笔。妈的……真的在这里。虽然看到它好好地被收着时,我还是松了口气。
明天再过来吧……我要怎么跟他开口?
『嘿,童皓侑,你还记得我吗?我的钢笔是不是掉在这里?哈哈。』不,这种情况我哪笑得出来?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给我闭嘴反正把钢笔还来就对了。』这样没人听得懂。
『高中那时真是不好意思啊,你还记得吗?你说钢笔?啊,那是我找不到其他笔可以用,就随便拿了一枝啦!话说你可以把它还我吗?』这鬼话谁会相信啊?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对啊,我要怎么跟他解释──我到现在还带着那枝笔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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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浮肿的许玄秀站在路边,隔着大马路和童皓侑的咖啡厅遥遥相望。他开始觉得中间这短短的距离宛若天堂与地狱,仅是跨过一条马路,就让他倍感辛苦。
自己居然烦恼要怎么样把钢笔要回来而搞到失眠,还因此又多请了一天假,究竟要蠢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穿着围裙的童皓侑在店内走动,有时是端着一盘沙拉,有时是拿着一壶咖啡。他走路的姿势很优雅,背脊挺得很直,宛若伸展台上的专业模特儿。他在把餐点端上桌时,会用宛若慈母叮嚀的温柔口气和客人说明注意事项,以及怎么享用这份料理。
所以许玄秀每次去点的料理都不一样,连他不太爱吃的松饼都点过,就是想让童皓侑多和他说点话。
在分隔这么多年后,许玄秀发现自己在与童皓侑重逢时,内心有某种情感熊熊燃起--这是他在过去从未碰过的陌生情绪,就像蛰伏在地底下的幼虫一样,埋藏了七年后破土而出。
七年前,他没有爱上这位温柔的倾听者。
七年后,他却莫名地爱上了。
这份情感的种子在七年前就播下来,直到现在才开花结果。这段时间他总是藉着使用那枝钢笔来思念那个人,却对这感情完全不自知。
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发现啊。许玄秀不禁感叹。
那份展露而出的感情烧得他失去理智,在良心与歉疚的作用下,硬是把这感情按捺下来。
他有什么资格跟童皓侑谈论这种事情?他连对方有没有原谅他都不知道。
灯号转绿,许玄秀可以过街了。
在他学会走路后,他从未想过原来踏出一隻脚这么困难。
不知经过第几次灯号转换后,他终于咬牙朝斑马线迈出第一步,皮鞋在铺着红砖的道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当好不容易有个开始时,许玄秀觉得身体轻松多了。
他的双眼依然看着咖啡店里头的身影,踏出第二步。
忽然,童皓侑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究竟有没有对许玄秀有怨懟、他有没有认出自己--这一切对许玄秀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想见那个人,那个总是默默倾听自己话语的人。
想见喜欢的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想通了这些事情后,他毫不迟疑地踏出第三步、第四步……越来越急促的步伐,最后他几乎是用小跑步的方式来到咖啡店前,奋力推开玻璃门。
「欢迎光临。」在吧檯后方擦拭咖啡杯的童皓侑对他微微一笑,表情和过去几次分毫不差。
在那双无波的眼中,许玄秀就是个常来的客人。
看到童皓侑的表情,许玄秀胸口一阵刺痛,苦涩取代了他满腔的决心。
他还是没认出自己?他根本忘了他曾经在七年前……送了一枝钢笔给人吗?
会不会童皓侑本来就喜欢到处送人笔?
结果最后是自己自作多情?就像高中时……他认为童皓侑或许很重视自己--就像自己重视他一样--自己却伤了他,凭什么还抱着能和好的希望呢?
失落把许玄秀打入冰冷的恐惧中,他想出声唤童皓侑,但是他张开嘴又闭上,发现喉咙乾哑得厉害。
还是说不出口,七年间他一点成长都没有。
他看到童皓侑手中握着自来水笔在便条上写字,想到以前看到那隻手用钢笔写出优美文字的时候,还有那份惊喜与震撼。
童皓侑不拿钢笔了,在这七年间,他是不是在许玄秀不知道的地方改变很多?
所以许玄秀记忆中的童皓侑……消失了吧,就像他在童皓侑记忆中消失那样。
许玄秀无法控制脸上浮现的懊恼,随意点一杯咖啡,拣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茫然地盯着墙上转动眼珠的猫头鹰时鐘,觉得圆滚滚的眼睛像在嘲笑自己。
那枝钢笔就留在这里吧,这样他……就能放下了。
童皓侑已经是陌生人了,当初采奕奕地和他谈论着文具的童皓侑已经不在了,在胸口的口袋中配着木製钢笔的童皓侑……也已经不在了。
在许玄秀看着时鐘发怔时,童皓侑不知何时走到他的桌边,放下手上的两个盘子,「为您送上您的餐点。」
听到两个盘子摆在桌上的声音,许玄秀意兴阑珊地把视线放到桌上,「我没点食物--」本来懒洋洋的双眼诧异地睁大,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摆在他眼前的是蓝色瓷盘上的咖啡--以及笔盖有个『玄』字的钢笔。
还有一盘热腾腾、冒着烟的章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