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好久没穿夏娃才穿的。”朱丽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合计要不要把这次约会告诉妻子,免得不必要的猜忌。
“又刮胡子又穿漂亮衣服,看来内容很丰富。”安说。
“你穿得也很漂亮,想必也有应酬吧?”
“夏娃去上课。”安说。
“夏娃去上班。”朱丽说。说话时他已经有了一些敌对的情绪,打定主意:如果安不正面提问,而是像市井妇人那样旁敲侧击,他绝不主动告诉她,他将跟谁约会。
与此同时,安也打定主意不问打来电话的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她觉得如果她问会显得她太没肚量。但她心里的确十分恼怒,为什么朱丽只说是电视台的人,不说男人女人呢?电视台又不是和尚庙!而且根据她已经听到的内容,朱丽是要和这个电视台的人见面的。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还是尽快离开家好些,免得为一些琐事认真吵架。她一直认为不好的情绪只要换个环境,是可以躲开的。
“夏娃先走了。”她的口气缓和些。
“好吧,晚上见。”丈夫的口气也缓和了。可是没人能肯定这三次电话是不是同一个人打的。
三
中文系办公室有个三十六、七岁的女人,叫刘淑芝。她似乎总是在办公室整理发放需要人们填写的表格。稍有空闲,她马上跟任何一个可能碰到的人谈孩子多可爱,丈夫多可气。好多人违心地叫她刘老师,因为他们常常背后说刘老师像被大学生甩在农村的土对象,坐在系办的模样,就像来上访的。这天早上,她一看见安迈进系办的门槛,立即发问:“哎,王老师,你说咱家的电话有多该死啊?!”她不等安回答那电话该死的程度,接着又说,“一接不是断了,就是找什么张三王二麻子的,这不是出鬼了吗?”
安勉强笑笑,她无心就电话的事跟她谈什么。刘老师提起可笑的电话,又勾起了她离家前的情绪。她只想打听一下留学生开会的地点有没有改变。
“咱家那死鬼还出差了,有时候半夜也来电话,夏娃一说喂,就断了。”
“是吗?”安被她的话吸引了。
“你说能不能是咱家那死鬼结下什么仇人了?”
“你丈夫接电话,电话也没人说话吗?”安问。
“他没接电话,他出差了。”
安无可奈何地笑笑,离开了系办。她的情绪又回到今天早上自己家电话的怪现象上,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际,但她马上赶走了它,除非事实摆在她面前,否则她不会相信朱丽可能会有别的女人。
走在整洁的校园,安多少平静下来。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已经透出明显的秋意,偶尔便有落叶随风起舞。匆匆赶往图书馆的学生大都是独自一人。安常常有兴趣了解这些在上课时间去图书馆的学生,他们中有多少可能是逃课的。上午校园的静谧和谐偶尔被驶过的汽车打破,这使得沉浸其中的安有机会从路边的反射镜里打量一下自己的衣着,她为自己得体的装束感到满意,但并不得意,因为丈夫从没评论过她的穿着,别的男人当然更不可能。
安赶到外办的会议室时,会已经开始了,站在门口,她也听见里面的讨论声。她轻轻推开门,在门边一个空座位上坐下,然后跟旁边的一个蓝眼睛的男人礼节性地点点头。她不认识这人,但她想此人可能是外教。
站在会议桌顶端的白老师是负责行政的老师。课程安排、吃饭就寝都归他管。此时,他正说着有关方面的规定,一个黑人留学生打断了他的话,他说:“白老师,还是先玩儿点儿真的吧。”他的话故意加重了“儿”化,引得哄堂大笑。安也笑了,身旁的外教对她说了一句汉语,安没听清,但应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