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念及妹妹身体孱弱,终究顾司镇还是妥了协,他绷紧了下颌,将蜷缩成一团被包裹在狐裘麾衣下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转交到了他人的怀里。
她还没察觉出抱着自己的人何时起换了一个,只是本能地嗅了嗅突然转变的气息,淡淡的药香味,的确不难闻。广藿香混了甘草、白菊、麦冬、茯苓、以及对清安宁有益的丁香,琏月喜欢这个味道。
像是做了什么不太合心意的梦,她断断续续呓语埋怨:“冷……”
浴房的位置离前院有些距离,秋麟抱着她,像在捧读医书,唯恐磕着碰着哪处,惹人懊悔。他步伐稳慢,几十丈的路如同有千万里长,但再怎么不舍,终会到达彼方。
水温正好,他用随身带着的药帕拭了拭沾上水迹的指尖,再瞥向屏风后的那道高大身影,随即失笑。
要说寻常兄妹,真会如那般放心不下以至于恨不得代劳么?秋麟可不相信。他早知顾家嫡子视亲妹为和璧隋珠、金昭玉粹,现如今才明白,原是两兄弟的心思,不知不觉指向了一处去。且就连那沉默寡言身世不明的侍卫长,对琏月的态度也是扑朔迷离,有时亲近、有时疏离。
没想好自己要什么、怎么要的人,就不要同他谈些莫须有的生意了。秋麟也从不是做生意的人,起先答应婚约,大多是因着或许这是唯一可以正大光明和她在一起的方式,如此也好潜心钻研她时好时坏的病情。
一别数年,他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那位向来以事实利益说话的精明人,也不会就这么紧赶慢赶毫无征兆地提出结亲。秋麟当然知道对方是看中了他的医术及身后虽隐退却依旧庞大的秋氏宗族,也清楚顾司翡认定了他会因着琏月多年难以寻出解方的病情格外在意,可他最为关心的,依旧是琏月会怎么想。
她会如何看待这门婚事?如何看待他这个凭空出现的未婚夫?若是她不愿,他又该如何处置?
他进京前,竟还在想着,见到她第一面就要问问她的想法、有什么打算、需要他做些什么,可他没想到的是,琏月根本不具备这些能力。她比他想象的,要弱小得多。
秋麟默不作声褪下少女的短袄,以及那件粼粼闪烁的月光纱裙,直至她一丝不挂地被环着后背和腿弯放入水中,他都觉得自己始终是冷静的。
大概、也许、或许,是冷静的。
如果她不在此时醒来,睡眼朦胧地唤着他‘名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