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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伤雁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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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在黄山火车站坐上了下午开往中州市的火车,到了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家里没人,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物品,地板很脏,有很多踩过的脚印。电视机还处于待机状态,有一块布斜斜地盖在上面,宛如姑娘的一种半遮半掩的发式。厨房外面的餐桌上放着存有剩饭的碗碟,碗碟的旁边散乱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蛋壳。总之,屋内的一切都像是主人生活中的一个片断,而这种生活的片断就象是一部拙劣的电视剧演到中间却突然定了格。

任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像一个懒婆娘随便梳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就坐出租车赶到骨科医院。粟粟的病房在三楼靠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任凭轻轻推门进去,只见房间内共有三张床,粟粟躺在最里面的那张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双脚都露在外面,左臂带着夹板,夹板外缠着绷带,稚气的脸上不见了平时的白净,左边稍有点肿,好像是抹了紫色的药水,透过药水依稀可见一块像核桃一样大小的擦伤。她的眼角有淡淡的泪痕,像是刚哭过不久。乔静和衣躺在中间的一张床上,身上搭了一片小褥子。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还在床边垂着,脚上的高跟鞋挂在脚尖上。左手枕在头下,右臂弯曲着横在脸上。另一张床上躺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是右臂骨折,肩膀处缠着绷带。任凭走过去帮粟粟掖了一下被子,粟粟的身子欠了欠,嘴里咕哝着什么,但没有醒。任凭又轻轻地转过身,把乔静的鞋子摘下来,把她的腿轻轻抬起放到床上。乔静搭在脸上的右臂挪开了,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却醒了。

“你可回来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了。”乔静揉着眼睛说。

“怎么这么巧呢?偏偏我不在家的时候出事。乔跃的病怎么样了?”任凭慢慢地说。

“谢谢你还关心他,真是难得。他已经好了,这两天再复查一次就可以出院了。真是倒霉,事儿一个接着一个,算是没有安定日子过了。”乔静下了床,穿上黑色高跟鞋,准备出去小解。

“既然事儿出来了,就不要埋怨了。谁能愿意有事呢?赶上了谁也没办法。”任凭安慰她说。

乔静从卫生间回来后说:“你回家吧,在这人多了没法睡。”

任凭说:“还是你回家吧,回家洗洗,也收拾收拾自己。两天没回家了吧?”

乔静说:“哪顾得上回家呢?我去买个饭粟粟都急得不得了。”

任凭说:“这样吧,我打车送你回家,然后再返回来。反正粟粟这会儿睡着了,离开一会儿没事。”

于是他们匆匆下楼,坐上一辆红色富康出租车。深夜街上车辆行人稀少,十几分钟就返回骨科医院了。任凭像夜游一样穿行在黑暗中,默默地思考着什么。他很怪,自己和妻子乔静两三天没见,相见还是像平时一样,就像同事相见一样,没有一点亲近的举动。在病房里两人一问一答,显得很程式化,像是演员在背着台词。他常常看到外国电影里中年夫妻亲热的镜头,拥抱、亲吻是家常便饭,而中国的中年夫妻很多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激情。也许是中国人的含蓄所致?也许因为中国人的婚姻质量本来就不高的缘故吧。任凭想,如果没有孩子作为纽带在两人中间,婚姻还会不会维持下去?真是天知道。那位国学底子深厚的张中行老人把中国人的婚姻分为四种类型,即可意、可过、可忍、可恶,自己的婚姻属于那个类型呢?

任凭回到医院后,侧卧在病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尽管医院里的条件很差,甚至连被子也没有,它仍然安稳地睡了,也许是因为太疲劳的缘故吧。

一连三天,任凭都在骨科医院守着女儿,给她买好吃的和玩具,没事的时候就给她讲故事。童心是天真烂漫的,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就什么也不想了,所以她依然过得很快活。对于他们来说,尽管生活也有些苦涩,但那是瞬间的事,就像平坦的大道上的一个石子儿而已。大部分时间生活都像是含在嘴里的蜜饴,时时流淌出醉人的香甜。

不知是谁透露了粟粟受伤的消息,也不知那些单位主管基建的负责人是怎样的就互相串通了一气,任凭从黄山回来后的几天内就有二十多家单位的有关人员来医院看望粟粟。现在真是信息社会了,连那些明星们卫生间的活动、甚至床上翻云覆雨的动作都能曝光,何况是个小小的公务员的生活?那些来看望的人大部分是平时跑基建手续的人员,很多任凭看起来很眼熟,就是叫不上来他们的名字。他们好像很有经验,一进病房就赶紧自我介绍,就像是突然闯进的一个厚脸皮的推销员。他们拿来了大兜小兜的东西,有儿童食品,有儿童玩具,水果,饮料等等,有的干脆就放下四五百元钱,说是孩子想吃什么就看着买吧,自己也不知道孩子喜欢什么。任凭心里明白,这些人不是来看自己的女儿的,是来看自己的,女儿与他们素不相识。不,也不是看自己的,是看自己的权力的,如果自己是平民一个,谁还理你呢?

徐风也来了,他手里也拎了一包儿童食品。任凭有点生气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你很有钱吗?你咋拿来的还咋拿走!徐风说这是礼节,也是心意。他开着车跑前跑后,没事的时候就在病房守着,好像一个忠实的仆人。任凭实在不好意思,就说如果他有事就先回家,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假期,陪着家里人转转。徐风不好意思走,他可能想着自己刚来就走,跟那些来看望的人一样,那就显得太外气了,他是任凭的秘书,必须守候。这时候东方建筑公司公关部的郎部长来了,他没有带很多东西,手里捧了一个漂亮的大花篮,一进房间就找地方放花篮,终于在窗台上找到了一个空位,慢慢地将那一簇香艳迷离的花放上去,自己又远远地看了看,然后满意地说:“还可以,还可以。”粟粟也高兴地说:“真好看。”本来房间里也有四五个花篮,但大部分都是小的,唯有这个花篮最大,花也最多。

老郎问候了几句粟粟的病情后就告辞了。任凭送他到门外,他一边用一只手推着任凭,一边说:“止步,止步。任处长。”任凭只觉得他的那只手塞到了自己的衣服兜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那只手已经飞快地抽出去,并且人也飞快地走到楼梯口了。任凭又礼貌性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向回走,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只觉得有一个信封样的东西呼啦啦地响着,任凭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徐风在场,老郎不好意思在屋里行事。老郎真不愧是搞公关的,什么事处理得都很得体。

公安局的郭处长是在晚上来的,他给粟粟带来了一箱纯牛奶。他坐在病房的床上对任凭说:“你的驾驶执照已经办好了,费了不小的劲,现在公安局对这样的证要求严格了。”说着从包中掏出一个棕色的皮夹子来,递给任凭。人凭接过来,见上写《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驾驶执照》,翻开皮夹,里面有两张印有自己照片的驾驶证正本和副本,上面的花纹很好看。任凭看着自己的驾照,内心一阵激动,恨不能马上就驾车飞奔。他望着执照仔细地研究着,就像是研究一件古董。还是徐风和老郭搭讪着才解除了氛围的凝滞。任凭说:“老郭,你么感谢你呢?”老郭说:“感谢什么,这是我们权力范围内的事情,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他看了看粟粟的伤情,问了粟粟受伤的情况,任凭一一都给他讲了。并将司机逃逸的情节说一遍,老郭听后拍着大腿说:“妈的,竟有这种事!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孩子都撞成这样了,还要逃跑,不负责任!查!我给你找人查!”任凭说:“我看这事算了吧,没有线索,不太好查。”老郭说:“什么叫算了?孩子也太冤枉了!这事你甭管,你就给我说说基本情况就行了。”任凭给他说了事故的时间、地点,问粟粟,她只说撞她的人是个男的,骑的是摩托,别的一概说不清。老郭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把任凭和粟粟说的一些情况记在上面,然后把本本装在包里说:“你就等消息吧,我想应该有个结果。”老郭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任凭送他到楼梯口,并叮嘱他说:“这事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找不着肇事者就算了,就算吃个哑巴亏。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老郭说:“你上几次对我们单位都很关照,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啥都不说了,尽在不言中!”说着,就下了楼梯,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

五月七号那天,粟粟和乔跃都出院了。一段时间以来,曾经有两人同时住院,把个任凭和乔静弄得心力交瘁。现在都他们都回到了家里,虽说还需要在家里调养,毕竟脱离了医院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乔静和任凭的心情比在医院时好多了。家里添了乔跃和粟粟的姥姥两个人,顿时热闹起来。这天晚上乔静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家围着餐桌热热呵呵地吃着。乔静突然提起乔跃的工作,忧心忡忡地说:“这乔跃下一步怎么办呢?原来的那个公司肯定不会再要他了,即使要也不行,这一场大病把身体搞垮了。”说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馍,慢慢放回了馍筐里。这话分明是说给任凭听的。任凭的岳母说:“那还得任凭多操心。”乔跃也说:“姐夫随便问问,看哪儿有啥活没有,如果不行,我就回家。更多小说 LTXSFB.cOm”很明显,这娘仨都在传达一个信息:让任凭给乔跃找工作。乔跃初中毕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说实在的这种人在城市里只能当个苦力,但是现在乔跃的身体状况肯定不适合再干体力活了。而想找个白领的岗位还真难。如今下岗职工成群结队,为让他们就业政府想了很多办法,也出台了很多鼓励政策。而向乔跃这样的打工者,只能去干那些又脏又累而且工资又低的活儿,到哪去找又体面又轻松的活呢?

八号一上班任凭就在思索着这件事。别看那么多单位围着自己转,真正能够交心的人没有几个。任凭想到这里觉得很悲哀,他在县里的时候,人们特别是同事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大家在一起无话不谈。到了调研局时大家的关系也可以。可是到这里后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自己也不知道。东方建筑公司的郎部长又来了,是办一个下面的分公司的施工手续。这次的手续很齐全,任凭当时就批了。走的时候,郎部长习惯地问任凭:“有什么事儿没有?有事说啊!”任凭突然想起乔跃的事,就说:“有个小事儿………”

“说!”郎部长爽快地说。

“我内弟想找个活干,他原来就在建筑公司干……”

“那就让他来咱们公司呗!”任凭还没有说完,老郎就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就给你添麻烦了。”任凭不好意思地说。()

“瞧你说到哪去了!不要外气。你给我们公司那么大的支持,这点区区小事算什么!从一定程度上说,公司就是大家的公司,所以大家有了困难找公司帮忙是应该的。这样吧,明天就让他上班吧,这事我就当家了,至于到那里干什么,等我向经理请示了以后再说,任处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老郎客气地说。

“行行。谢谢。”任凭觉得最近这个公司对自己的“贡献”已经不小了,现在又找人家的麻烦,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样,任凭愁了两天的事解决了。老郎走后,任凭觉得好轻松,心中充满了一种成就感,好像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实现,不禁从椅子上站起来踱起步来。这时成雁过来了。任凭吃惊地发现,十几天没见,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眼睛浮肿着,头发也不像原来那样梳得整齐,情淡漠,无精打采,就像一只得病的母鸡。没等任凭说话,成雁先说:“任处长,我是向你辞行的……”

任凭惊讶地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要走了。我不想在这干了。”成雁低声地说。

“为什么?这儿工作不好吗?”任凭不解地问。

“不是,是这里的庙太大了,要求太高了,咱干不了。”成雁说,口气里带着揶揄。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对你照顾不周吗?要是那样的话你尽管提出来。” 任凭说。

“别胡乱猜了。你对我挺好的,你是一个好人,好人会长寿的。”成雁不着边际地说着。这时有人进来办事,她适时地告辞了。

任凭一上午就感到纳闷。本来干得好好的,怎么和裴局长出了一趟差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女人就是善变。下班的时候,有几个单位的办事人员蹭着不走,想请他出去吃饭,他一一拒绝了。一段时间以来,吃饭对他来说已经成了负担,在外面大鱼大肉地吃上一桌,实在不如在家里喝一碗面条舒服。况且出去吃饭就要喝酒,劝酒劝得让人烦腻。那些人还不死心,软磨硬泡地不走。最后他不得不下逐客令,借口中午有急事要办,才得以脱身。他和徐风下了楼,正准备上车,他的传呼突然响了,一看上面打的竟是:成雁女士请你回电话,有急事。

任凭自从到城建局配了手机以后,传呼就很少用了,人们喜欢直截了当,有什么事打手机方便快捷。今天成雁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传呼,况且有急事,他敏感地感觉到成雁要有什么心里话要说,就借口说手机没电了,走向几十米外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掏出一张在兜里揣了几个月的电话卡,插了进去。这张卡还是在调研局时买的。

“我……我想请你吃饭……”成雁结巴着说。

“你?还是我请你吧。”任凭随口答道。

“我请……我觉得……”成雁说话时有点激动,半天也没表达出来什么。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见了面再说吧。”任凭直截了当地说。说心里话,他很乐意接受她的邀请,上次在酒吧他们谈得很投机,自己朦朦胧胧地对她有那个意思,过后他也经常想起她。这个女人不像一般女人那么浅薄,有点秀外惠中的味道。

“那好吧,我在樱花饭店的门口等你。”成雁说完挂了电话。

任凭又让徐风先走了,自己打了辆出租车。现在自己已经有执照了,得抓紧时间学车,不然自己单独行动多不方便。

他的单位离樱花饭店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他远远地看到成雁在那家饭店门口站着,风吹动着她的长裙,两条腿在长裙下显出美丽的轮廓。她右手中捧着一株鸡冠花,花盆是那种胶皮做的简易玩意儿。任凭突然觉得她好像是一幅画,可惜自己不会画速写,如果现在将她画下来,肯定是一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少女的形象。

任凭在离饭店门口四五十米的地方下了车,在吵吵嚷嚷的人行道上走。天空中飘着雨丝,落到他的脸上凉凉的。这里好像一个多月没下过雨了,人们都快要被干燥折磨得受不了了,有几个少年在雨中追逐着,像是非洲一个古老民族举行的狂欢仪式。成雁继续在饭店门口站着向马路上张望,好像没有发现任凭从人行道包抄过来。等他突然出现她面前的时候,她吃了一惊,用没有端花的右手向任任凭指了指,右肩上跨着的女式小包向肘弯处滑落下来,任凭赶忙上去帮她扶了一下包。

他们俩向饭店的纵深走过去,原来她已经定下了一个小小的包间,菜也点好了。这个包间的中间是一张圆桌,大概能坐六个人,六把椅子已经围着圆桌摆好了。女侍者问还有几位?显然不认为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任凭说,没有了,拿菜单,点菜。成雁说菜已经点好了,上吧。只是不知道你喝什么酒。任凭说,还来啤酒吧。女侍者稍稍有点失望的表情,马上意识到这间房的利润今天要大打折扣了。

任凭和成雁相对而坐,看起来很滑稽,就像是两个人在谈判。桌子的中间放着那盆小小的鸡冠花。那花只有一只,孤独地、冷冷地开放着。花的下面是几株小草,它们很茂盛,像是与主人在争宠。

“本来要找一个更好的饭店的,可是那些饭店生意太好了,早就没有包间了。只好委屈你了。”成雁说。这家饭店的档次算是中等,是面向大众消费的那一种。

“不就是吃饭吗?实际上一碗烩面就解决问题了,穷人家的孩子,讲究什么呢?”任凭总是称自己是穷人家的孩子,以示自己的平民形象。

“那也不能太委屈大处长了。”她坚持说。

说话间菜已经端上来了。先上来的是四个凉菜,两荤两素。酒也倒上了,两大玻璃杯,那种喝水的杯子。任凭说,你怎么点那么多菜呢?咱们两个能吃完吗?简直是浪费。成雁说,我能请你几回呢?恐怕是最后一回了吧。

“谈谈你辞职的事吧,为啥要走?”任凭问。

“喝酒吧,来,干了!”成雁很爽快,一口气将那一大杯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重重地将杯子摔在桌子上,桌子上的酒瓶晃了几下,像是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地震。

任凭没有喝完,他令侍者把成雁的酒添满。然后让她先出去,并且告诉她没有事不要再进来了。成雁愣愣地看着桌上的菜,面无表情。接着她突然咬牙切齿地说:“姓裴的这个老不死的……”

任凭顿时明白了,裴局长可能在出差期间非礼了她。这种事原来自己只是在报纸上看过,真正遇到还是第一次。

“他都四五十了,况且是有身份的人,不会这样吧?况且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人啊。”任凭说。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她。

“看着平时很正经,那是伪装的,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成雁咬着牙关说。

“不是三个人一起出差的吗?他怎么有机会呢?”任凭问。

“那个人根本就是幌子,去的时候他就没安好心。开会也是那种闲会,什么研讨,纯粹是游山玩水。”成雁带着极端的情绪说。

“他怎么着你了?”任凭很关心姓裴的对她做了什么,他害怕成雁受到性的攻击而受伤。

“他想非礼我,但是没有得逞。后来的几天别扭死了,他也别扭。”成雁说。

“你做得好。对付这种人,就得强硬起来,你越软弱,他越欺负你。”任凭松了一口气。

“我不从,他灰溜溜地提前回来了。”成雁说着,突然一扫萎靡,振作起来。

“就为这辞职?也太不值了吧!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啊。”任凭说。

“我不能再干下去了,我也不想再这里呆下去了。”成雁突然伤感地说,垂下了眼帘。

“为什么?”任凭不解地问。

“我已经伤痕累累,再也经不起一星半点的伤害了。”成雁轻轻地说。

“伤痕累累,什么意思?”任凭问道,他本来还以为她是单纯的。

“一言难尽哪。我现在的处境就像这只鸡冠花,孤立无援,风雨飘摇。”成雁痴痴地看着那花说。

“此话怎讲?你不是有一个不错的家庭吗?丈夫的工作也不错。干么这样说呢?”任凭不解。

“不错,不错,一切都不错……”她喃喃地说着,右手又伸向了那个高高的酒杯,突然飞快地把那杯酒喝下,由于她的嘴不能那么快接纳那些酒,所以有一部分洒在前胸上,她下咽啤酒时的“咕咕”声,听起来很有节奏。她喝完了酒,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这一次形成了一次大地震,桌上的酒瓶、筷子跳了起来,鸡冠花也摇晃了好几下。她的左臂弯曲着放到桌面上,头伏了上去。右手仍在紧紧地握着那个带着啤酒沫的酒杯,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接着一声尖利的、像歌唱家用假嗓子唱歌那样的哭声发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用右手紧握着的酒杯敲打着桌面,嘴里不停地数落着:“不公平啊,不公平啊!怎么就单单给我过不去呢?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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