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沈温纶大脑一片空白。
谢观由着沈温纶的引路,去了沈府的马厩。马厩里养了七八匹马,而沈聆妤的那头小毛驴卧在角落里。许是因为沈聆妤离家两年,她这头驴子疏于照看,有些嶙峋,再和骏马们放在一块,更显矮小干瘦。
谢观漠然地看了它一会儿,突然将手中的匕首插到驴屁股上。驴子惨叫一声,吓得沈家人哆嗦。
谢观恹恹挑眉,下令:“弄回去。”
驴子被宫人带回去了,谢观却没回去,他回了一趟谢府。
谢观杀回京城,自有人勤快地想要将谢府收拾出来。可是谢观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
如今的谢府,时间仿佛停在被诛门那一日。
“吱呀”一声响,谢观推门进去
母亲和伯母都很喜欢花草,偌大的府邸里处处都有她们亲自照料的花卉。她们总说花草最能显出四季的样子。四时种不同的花草,应景有朝气。
而如今,整个庭院一片荒芜。
谢观走向百年龄的梧桐树,在其下摆放的石桌旁坐下。他微眯着眼,从这个角度望向府门的方向。
过往在这里生活的五年流水般浮现在眼前。印象最深的是归家那一日。
谢观闭上眼睛。
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自己。
那个阴鸷苍白又孤僻的十四岁少年,突然一下子被一大群家人迎接。他向后退,眼警惕阴暗。
谢观始终记得那一刻,他心里的不安。在他眼中,这些陌生的家人个个光鲜亮丽,而他是阴沟里的蛇鼠。
他最终变成了谢七郎,那个会被夸赞鲜衣怒马君子如玉的谢七郎。
谢观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朗。
他已经不是那个努力当世家公子的谢七郎了,既然没有人再会对他失望,他现在觉得当阴沟里的蛇鼠更爽。
谢观起身回宫。乾霄宫里,那只碧绿的鹦鹉一口一个“暴君”地迎接他。
“说得好。”谢观撒了鸟食奖赏它。
他就要当一个随心所欲的暴君。
“驴肉宴可准备好了?”谢观问。
魏学海立刻往前迈了下半补,毕恭毕敬地回:“回陛下,都准备好了,随时传唤。”
“送去坤云宫。”谢观洒下最后一捧鸟食。又走到架子前拉开抽屉,摸了一下里面的那枚平安符,才去坤云宫。
谢观迈进坤云宫,看见沈聆妤懒洋洋地坐在轮椅上小憩。谢观皱眉:“你怎么总是没精?”
“陛下。”沈聆妤睁开眼睛。她只唤这一声,并不解释谢观的问话。
谢观走进来,宫人们跟在其身后鱼贯而入,手里捧着食托。
谢观拉开椅子坐下,冷眼看着一道道驴肉摆上桌。沈聆妤主动挪着轮椅凑过来。
月牙儿给沈聆妤递筷子的时候,谢观道:“先告诉你,这是驴肉。”
沈聆妤有些诧异地看向谢观。她并非对驴肉忌口,谢观之所以特意提一句,必是有别的原因。
“从沈府牵回来的驴。”
沈聆妤愣了一下,转瞬便明白了。她抬眸望着谢观的目光里噙着丝意外和疑惑。她不明白谢观为什么要亲自去沈家牵一头驴回来……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表情,问:“驴。那头你骑着遛街的驴。你吃得下?”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
她发誓绝对没有把那头驴子当宠物养的意思。她说:“是骑过两次。可它原本就是要送去厨房的,厨子嫌它没肉,才先养着了。”
沈聆妤攥了攥筷子,再问:“我现在可以吃吗?”
谢观愣了一下,才道:“吃啊。”
沈聆妤中午因为腿疼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饿了。她握着筷子夹了块红烧驴肉来吃。
谢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她娇软的唇是如何挪蹭着慢慢咀嚼将驴肉吃下去。
谢观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不是驴肉该不该吃的问题,是这头驴是季玉川送她的啊!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季玉川对她做了混蛋事,她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季玉川了是不是?
谢观突然觉得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是那么宜人。
月牙儿端着清茶从外面进来。
谢观瞥了月牙儿一眼,在她捧着茶托走过来时,一粒细小的珠子出现在他指中,他指腹轻捻,然后不知鬼不觉地朝月牙儿的膝盖掷去。
月牙儿腿上吃痛,脚步踉跄着朝前跌去,她双手捧着的茶托倾翻。在沈聆妤惊惧的目光中,月牙儿捧着的茶水朝谢观泼去,打湿了他的衣摆。
茶杯落了地,清脆一声响,摔得粉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