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务必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露出安慰色。
“我知道了,”梁屿琛面沉如水,“谢谢医生。”
车速不快不慢,今夜月色明亮得几乎刺眼,仿佛失去一切纯净与温和。
梁屿琛握紧在方向盘的手,愈渐僵硬,失温。
这个状态不能再开下去,梁屿琛将车煞停在江边空地,缓步下车。
晚风和煦,从空旷平静的江面上一阵阵吹来,可却令他莫名感到冰冷。
月光下,挺拔身影卓然而立。他额前漆黑的碎发被水雾沾湿,平静淡漠的脸,眼微颤,面色苍白。
Lm一向谨慎,怎么可能会误食杀虫剂。他警惕性高,每日餐食,一切入口之物,均不会轻易假手于人。
或许是在他查探严鸿波之时,被隐秘之处的凶手盯上,遭遇刻意下毒。
可凶手,为何要放置不足以致命的剂量?
难道大费周章,不为杀Lm,只为震慑自己?
想要他知难而退,不敢再有所动作?
他下午拨打Lm电话的时间是两点整,那时已是无法接通的状况,Lm恐怕已陷入昏迷。
三氯化砷并不是即时毒药,渗透与作用时间较缓慢,一般在-3小时之后,中毒之人才开始产生剧烈反应。这也意味着,毒药进入Lm体内的时间至少在下午一点前,大概率在上午某个时间点。
Lm没有外伤,脸上无钳制与压迫伤,身体没有打斗纠缠痕迹,毒药亦非经由针剂注射入体。
那只能是他在没有警惕的情况下,自愿服用的。
Lm又到底为何会忽然松懈,落入陷阱之中?
万籁俱寂,秋意渐浓,连吵嚷的虫鸣亦愈发稀少,只剩江面层层涟漪,无声翻涌着映照月光。
苍郁高大的梧桐在江边交错林立,这个季节,万物开始凋零,梧桐却是最动人,叶片金黄,兀自灿烂。
可梁屿琛望去,弯月如勾,梧桐孤清而寂寞地伫立,被幽深的月光笼罩在凄凉的秋色之中。
雾气蒸腾,密不透风地缠绕于叶片与枝蔓,迷雾之中,一切都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若此举只为威慑,梁屿琛不得不承认,他们很成功。
在某一个瞬间,当他以为永远失去Lm的那一刻,他的确心生退意。
可若他停在此处,下落不明的詹佑津,死亡的应隆,瞿巧兰...或许还有不知缘由而被牵扯入内的严鸿波,以及不知能否清醒的Lm。
消失的人,戛然而止的生命,为此折戟的人,他们将彻底迷失在浓雾之中。
梁屿琛亦深知,沉没成本不应参与重要决策。
敌在暗,此番明晃晃的威胁,或许会在日后变成更可怕的利刃。
可他绝不允许自己退缩,在死亡没有降临在他头上之前,他不可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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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Lm住处,梁屿琛仔细查探过后,依旧一无所获。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程晚的消息。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他敲击键盘回复:“还有一些事情,马上办完。你先睡,不用等我。”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不用担心。”他紧绷的面容变得柔和,“晚安。”
“晚安。”
手机放回裤袋,沉沉地落下去,紧贴在大腿外侧。
忽地脑海里灵光一闪,身体猛地一顿。
方才他只着重留意是否有异常之物,却全然忘记了最寻常之事。
明明已翻查一圈,可却一直没有发现Lm最贴身最常用的东西。
——他的手机呢?
梁屿琛心一惊,连忙掏出手机拨打Lm的电话。
幸好,铃声在室内响起,循着声源找去,发现手机竟滑进沙发底。
他眉头蹙起,将手机拿出来解锁屏幕后,顿入眼帘的,是一则还未编辑完成的备忘录。
光标跃动着不断闪烁,似乎展现出Lm当时的匆忙,与无法继续的不甘与无奈。
屏幕白色页面之上,只孤独地存在一个意味不明的字母。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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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不是),三氯化砷的作用、症状、中毒反应,都是作者自己杜撰的。
不过三氯化砷确实是用来制造杀虫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