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柳氏笑着白了眼镜中婢女,口是心非说道:“生莲少年老成,容貌更是端庄秀丽,那日见了,也是知书达礼、柔媚可人,面容姣好白皙,不比我这老太婆强出许多?”
“夫人如何便老了?若不是这般身份贵重、气度雍容远胜常人,放到闺阁之中,谁不以为夫人仍是待嫁小姐?那日夫人与监司夫人饮茶,可是被监司府里丫鬟错认为是少夫人的!”
柳氏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仍是矜持笑道:“不过是那丫鬟眼拙,如此岂能算数?”
忽而门外更鼓声响,柳氏打个哈欠吩咐道:“时候不早,我也要睡了,你且去叫采蘩过来,今夜由她在外间伺候便是。”
晴芙起身答应,这才恭谨退下,叫来夫人身边丫鬟采蘩吩咐妥当,这才来到外院厅旁。
管家岳三正在厅门外伺候,见她过来,以为是柳氏有何指示,连忙过来问道:“可是夫人有何吩咐?”
柳氏治家有道,治下又是严苛,便是岳三这般多年老仆,也畏惧柳氏三分,尤其老夫人故去之后,柳氏独掌权柄,一番处置经营之下,岳家竟是风生水起,便于泼辣狠厉之外,多出一份精明强干,众人自然心服口服,无人敢有二话。
晴芙态恭谨,只是心中想着自己不日便要成为岳家二夫人,身份自然便在岳三之上,不由更是从容起来,故作淡然说道:“夫人这会儿已经睡下,吩咐让老爷今夜睡在书房,还要烦请三爷安排。”
岳三点头说道:“书房早就布置妥当,夜里我吩咐岳安小心伺候便是。”
晴芙面色一红,只是夜里昏暗,却是不甚明显,她面容火热轻声说道:“夫人吩咐,夜里命我一旁伺候老爷安睡……”
岳三闻言一愣,细细端详眼前女子,只见晴芙身形高挑姿容秀丽,此刻一身丫鬟装束,却也别具美感,他心中一动,面上情瞬间松弛下来,眉眼堆笑说道:“真要如此,倒要好好布置一番,晴芙姑娘日后飞黄腾达,可要多多提携老奴才是!”
虽非前倨后恭,但岳三态度变化过于明显,晴芙不由心里得意,脸上只是矜持笑道:“倒是有劳三爷了!”
岳三连称不敢,虽然不知道夫人怎的突然转了性子,竟然安排婢女丫鬟服侍老爷,但眼前女子不日便是老爷心头之肉,自然要细心伺候奉承,他在岳府多年,自有一番安身立命本领,连忙辞了晴芙,安排人手细心布置书房。
换上簇新锦衾香枕,熏起名贵香料,灯台换上红烛,便将书房布置得如同新房一般。
二更鼓响,岳元祐宴罢宾客,被管家扶着送到书房,晴芙在此等候多时,早已换了一身鲜丽衣裳。
“你却为何在此?”岳元祐酒量平常,此时有些头晕目眩,见晴芙过来搀扶自己,不由出声问起因由。
晴芙面色羞红,哪里能直言究竟,只是与管家岳三、小厮岳安一同伺候岳元祐躺下,随后用温水投湿香帕,为其细细擦拭。
“此间便即交予晴芙姑娘,岳安守在院门,有事姑娘叫他便是!”岳三领着岳安服侍岳元祐睡下,这才辞别晴芙出来。
身后房门轻响关上,岳安小跑跟在岳三身后问道:“三叔三叔,怎的今夜夫人转了性子,竟肯让晴芙姐姐服侍老爷?”
岳三双手负后,摇头晃脑说道:“夫人机妙算,岂是你这小猴儿能随意猜度的?夜里好生看顾着,莫要过来偷听墙角,惹出祸端来,小心你的狗命!”
“嘿嘿,小的哪敢偷听,夜里自然睡的死猪一样,三叔放心便是!”
“哼!”岳三不以为然,径自离了书房所在东院,叫来几个小厮,顺着南北回廊朝后院而去,一如往常一般睡前巡视一番。
岳府三代经营,加上柳氏手段高明,左右兼并之下,如今已是五间七进大宅,回廊走上一圈,便要半个时辰。
东边跨院岳家少爷已然睡下,院门紧锁,悄无声息,岳三路过约略看了一眼便即掉头,往西来到柳氏院前,院门虚掩,几名丫鬟守在门房,听见门响,连忙出来见礼。
岳三轻声问道:“夫人还未睡下?”
一名丫鬟答道:“夫人方才正要睡下,许家少爷却来拜见,这会儿两人正在屋里说话……”
岳三眉头一皱,又问道:“房里谁在伺候?”
“采蘩在里面服侍。”
岳三轻轻点头,吩咐说道:“老爷夜里睡在书房,晴芙姑娘一旁服侍伺候,今夜便与平日不同,你等且打起精来,一会儿许家少爷走了,仔细锁好房门,莫要惹出祸来!”
众女连忙答应,岳三转头看了眼正房方向,这才带着手下继续巡查。
到了西边跨院门前,岳三看着大门同样虚掩,叫来门房婢女同样吩咐一番,只是略去晴芙服侍老爷一节,又问道:“大姑奶奶可曾睡了?许家少夫人和小姐都睡下了?”
婢女们连忙答了,岳三又吩咐道:“大姑奶奶如今暂居府里,新宅子还未收拾妥当,他们是府里贵客,老爷夫人俱都重视,可莫要疏忽怠慢,小心夫人家法无情!”
众女连道不敢,岳三这才轻轻点头,又细细叮嘱一番,这才继续往后院而去巡查起来。
后面几进房舍,只有小姐凝香绣楼住人,其他几个院子都还空着,岳三打了个转,见小姐早已睡下,这才继续往后。
后厨佣人们正自忙碌,几个妇人洗刷碗盘酒杯,见岳三来到,一个年长女子擦手过来笑道:“三爷过来巡夜?知道您夜里喜欢小酌,酒菜早已吩咐小厮送到房里,都是您平素喜欢的吃食!”
“王妈有心,一会儿收拾妥当灭了火烛,厨房重地,莫要马虎大意才是!”岳三喜笑颜开,他年纪不小,平素忙碌,最喜晚上独酌。
“三爷放心,老婆子心里有数!”
岳三笑着点头,“夜里酒宴所剩饭菜,一会儿收敛了分与众人带回家去,也是不枉大伙儿日里忙活一回!”
“谢过三爷!”王妈笑着应了,礼送岳三离了厨房。
岳三顺着东西回廊又走,来到花园门口看了一眼,此刻秋意渐浓夜风凛冽,花园里也是一片凋零景象,一切全无异样,他才放心下来回到前院自己房中,就着四道温热好菜,独坐小酌起来。
他是岳家家生仆人,房里人前年去后至今未娶,年岁一大,对那男女之事便毫无心思,每日里只是小酌怡情,倒也自在得意。
几杯醇酒入喉,岳三醉意微起,身上职责所在,他从来不敢多饮,正要上榻休息,却听房门轻响,开门看时,竟是夫人房里伺候丫鬟甘棠。
甘棠本是柳氏随嫁丫鬟,如今年岁不小,姿容虽也秀丽,终究年长色衰,不复当年模样。
“甘棠姑娘不在夫人房里伺候,来我这里却是为何?”岳三与甘棠相识多年,当年柳氏嫁入岳家,甘棠便是随嫁丫鬟之一,长久相处下来,自然颇为熟识。
“三哥倒是好情致呢!”甘棠探头看见岳三屋中桌上酒菜,不由轻笑说道:“怎的竟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岳三不由皱眉说道:“你是夫人身边近人,自然知道夫人不喜家人暧昧不清,夜色深沉,有事便说,若是无事,我却要去睡了……”
“哼,她自己毫不检点,如何管得别人如何?”甘棠脸上满是不屑,竟无丝毫敬畏。
岳三唬了一跳,赶忙将她拽进屋里关上房门喝道:“没来由如此胡言乱语,你是活够了么?”
甘棠捋捋袖子,径自在桌边坐下,自己倒上半杯醇酒喝了,毫不在意岳三用过,只是笑道:“你当她为何突发善心,许那晴芙去书房服侍老爷?不过是新近勾搭了许家少爷,为自己奸情腾出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