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大街上一阵梆子敲击声音响起,更夫轻喝声声由远而近,随后又渐渐远去。01bz.cc
陈府内院正房窗前,墙角阴影之中藏着一个人影,竖着耳朵静静听着房内动静。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府中少夫人洛氏。
原来她下午吃过晚饭,回到房中,找出白日里从书房取来书籍翻看,想着如何改良胭脂配方,却仍是心不宁,总觉心有所念,难以凝定。
直到晚间睡下,洛氏依旧心念起伏难平,晨间婢女所言,白日亲耳所听,以及亲眼见过那书生彭怜,心中着实难以平静。
设若果然婆母与那彭生成奸,将来小姑泉灵又当如何召其入赘?应氏守寡十余年,若传出风言风语,家中此刻风雨飘摇,岂不雪上加霜?
洛氏一门心思守贞,并非心中对男女之事毫无想法,只是她心中早有计较:前有婆母应氏守贞节烈,自己自当不甘人后,尤其丈夫殉国,朝廷已然旌表,莫说陈家亦是州中望族,单是家中严父,岂能容她随意改嫁?此事徐徐图之或有可为,真要有心再嫁,如若仓促行事,怕是陈家宁可将她毒死,也不会让她辱没门风轻易改嫁。
只是她心中计较,却从未与人说过,即便陪嫁婢女彩衣,她也从未吐露半点心迹。
如今应氏真要不守妇道,她这做儿媳的却左右为难起来。本想着婆媳相互扶持度过眼下难关,等将来借回乡省亲之机自己直接滞留不归,到时候再修书一封,请婆母应氏解除婚约,再谋良缘或有可为。可此时应氏若真要与那彭怜暧昧不清,稍有泄露,陈家族人必然兴师问罪,她这做儿媳的,即便能独善其身,少了应氏撑腰,她却又如何能顺利解除婚约?
婆媳之间关系和谐,既有应氏开明大度心地善良之故,也有洛氏自己乖巧懂事孝顺迎合之由,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情,洛氏都不想婆婆清誉有损。
想明其中关键,洛氏下定决心,便要探个究竟。设若婆母并未与那彭怜成奸那便最好,自己疑心生暗鬼不过庸人自扰;若真要睡到一处,便连彩衣都能撞见,自己却要出言点醒,能断便断,如若实在断不得,却也不能如此肆意为之,不避旁人。
夜色落下,她便虚掩窗扉,待彩衣下楼睡去,这才躲在窗前,静静看着前院动静。
功夫不负有心人,未及一更,便见黑夜之中一点亮光闪烁不定,望其去处,显然是去开了内院院门,只是那盏灯光未到前院客房便即折返,耳中听着远处院门轻轻关上落锁,洛氏心中却是惊疑不定,莫不成只是翠竹与那彭生私会,婆婆并未参与其中?
她心中猜疑难觉,院中却有人窃窃私语,洛氏登时心中恍然,原来是翠竹去请那彭生,两人院门相逢,便即一同回返,要到婆母应氏房中。
即便如此,洛氏仍然欺心暗想,或许婆母尚未入榖,此时不过翠竹居中撺掇,或许之前背主成奸,这番却要陷主母不义,念及于此,洛氏心中着急,便悄悄下楼,来到婆母房外。
既有白天偷听经验,她便找了个黝黑角落,既听得真切,又不虞被人轻易发觉。
洛氏站定偷听,断断续续听了大概,联系前因后果,心中已然明白,婆母忽然病木回春,并非自己所求药方见效,实乃这书生彭怜天赋异禀,不知用了何种秘法,救了应氏沉疴,如此两人才勾搭成奸。
如此一来,前因后果倒也明晰起来,洛氏心中有些难以置信,却也知道如今婆母与彭怜勾搭成奸,此时木已成舟,再多言已是无意,不如今后择个良机隐隐劝诫,不要如此大吵大嚷弄得天下皆知才是。
心中既有定见,洛氏便要离去,尤其夜里更深露重凉意甚浓,她虽经常拈花捣药身体强健,却也耐不住这等风寒,尤其耳中听着房内靡靡之音,心慌意乱之间更是难熬。
只是不等她离去,却见后院门口闪出一人,悄悄走到窗前海棠树下观瞧不住,洛氏目力所及,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小姑泉灵。『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姑嫂二人同住后院楼阁,一左一右,各居两间,平日丫鬟住在楼下,姑嫂住在楼上,窗阑之间隔着堵墙,却是后来单独隔开,并不如何隔音。
那泉灵小姐夜间孤枕难眠,辗转之间却听见旁边楼梯声响,她起身察看,隔着窗子却见嫂子洛氏鬼鬼祟祟去了前院。
两日来她茶饭不思,心中俱是那书生彭怜,脑中总是书中才子佳人戏码,幻想自己与那彭生如何书信传情,如何花园私会,如何私定终身,待到将来彭怜得中状元,便来迎娶自己云云……
此刻眼见嫂嫂鬼鬼祟祟,心中自然觉得,当是去与彭郎私会,免不得心中醋海生波,虎着胆子也下得楼来,便要将这对奸夫淫妇捉奸在床。
只是她身体羸弱,并不似洛氏那般能耐,单是悄悄出门便跌跌撞撞半天,好歹摸过后院来到前院,却是再也难见嫂嫂踪影。
房中灯火通明,隔着窗纸映在当地,泉灵小姐眼见院门紧锁,嫂嫂定然未走,心中不由大定,暗道彭生果然正人君子,嫂嫂也非水性杨花,忽又想到,嫂嫂如今不知去向,难道竟在母亲房里闲谈?
夜色深深,有什么话不能白天去说?泉灵小姐心生疑惑,便悄悄凑到母亲房前窗下,借着海棠树遮掩,去听房里动静。
房内隐隐人声不似有人聊天,那声音荡气回肠,却是她从所未闻,听来直让人心血翻滚,浑身燥热,实在是难受得紧。
正疑惑间,却听里面有人说道:“公子……相公听见了什么声音不成?”
听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母亲应氏,泉灵小姐心头大震,母亲所叫“公子”莫不就是彭生?母亲又叫“相公”难道两人竟已勾搭成奸?
她虽未经人事,却也不是懵懂无知,稍一思索,便知房中母亲早与那书生彭怜成就好事,一时心中又气又苦,险些便要哭出声来。
随后一个男声响起,语调浑厚却略微高亢,“……掩,今夜无风,方才仿佛有人轻咳,我再听时,却再无声响……”
泉灵小姐心中彻底绝望,那男子声音虽然不甚熟悉,但除了府中借宿书生彭怜还是何人?母亲守贞多年,却如何与他成了好事?本来还想着能够成就一段良缘佳话,如今却是母亲不贞、少年好色,自己成了笑话!
泉灵小姐心丧若死,掩面抽泣踉跄奔回后院,蹬蹬沉步上楼,伏在榻上被中无声痛哭起来。
洛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静候了片刻,见房内并无人出来探看究竟,便也蹑手蹑脚回到房里和衣而卧,心中暗道明日怕是难以善了。
心中思绪纷乱,辗转反侧不知何时睡着,待到天明起床洗漱过后,这才如每日一般来到应氏房里问安。
到前院时,丫鬟翠竹刚打了水来,婆母应氏一身月白中衣当庭舞剑,白光潋滟之中,姣好身段一览无遗。
洛氏心中暗赞,等婆母应氏舞完剑了,这才拧了汗巾递上,笑着说道:“母亲今日气色却是更加好了!”
她态度诚恳,所言倒也不虚,眼下应氏除了依旧身体瘦削,气色却是极佳,不但完气足,肌肤晶莹剔透仿佛更胜从前,尤其身体清瘦,不似寻常这般年纪女子油腻痴肥,倒更显得年轻貌美,竟似不输自己。
应氏面色微红,径自擦去额角汗珠,笑着说道:“昨夜睡得香甜,晨间鸡鸣三次才堪堪醒来,却不知昨夜行云睡得可好?”
自家心中有鬼,自然听出婆母话里有话,好在洛氏早有定计,不由笑道:“昨日采花酿制胭脂,身子倦得不行,沾着枕头就睡,也是刚刚才起,便来看望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