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卯时前就起了,随着还没睡醒的几个大人一同入宫,在外宫门大殿的石阶上瞧见了挎刀精奕奕的霍星河和姜子安。
霍星河压下兴奋,悄咪咪的朝他打招呼。赵凛嘶牙,撇开眼只当看不见,大跨步走了。
等走出老远,姜子安才撞了霍星河一下,小声道:“我刚刚瞧见赵祭酒朝你翻白眼了,你干坏事被他逮住了?”
霍星河拉下嘴角,然后站得笔直,面无表情道:“当值不许说话。”
姜子安无语:这霍小公子还有两幅面孔,就瞧见赵家小姑娘话多,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沉稳机警得很。
今日上朝没什么大事,辰时左右就散了朝。路过大殿石阶时,总算没见到霍星河那个碍眼的小子了。
赵凛找到禁卫军大统领郭广陵,同他套了几句近乎,才道:“我那霍小侄还要麻烦大人多关照关照。”
“赵祭酒客气了,霍小公子是皇上亲自提上来的人,本官自然会多关照。”现在谁不知赵祭酒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的嘱托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赵凛放心了,想想又加了一句:“我那小侄是个有干劲的,想着早些有出息。郭大人多安排安排他在御前巡察,莫要担心他累着。”说完揣着手往回走。
郭广陵一事闹不明白这赵祭酒是什么意思:又要多关照,又要多安排事做?
还没等他想明白,赵凛已经走远。
赵凛经过翰林院时碰见王翰林,对方主动同他打了招呼。这王翰林倒是个实诚人,每次见到他都特别热情。这王美人也聪慧,借着帮老皇帝挡刀,直接从美人晋升到了王昭仪。
听说近日颇得盛宠,一时风头无两。
两人正说着话,秦正卿出来了,在远处等着。王翰林察觉他有话要说,赶紧告辞。等王翰林走后,秦正卿走近,朝着赵凛道:“恭喜,先前还以为皇上封了你祭酒是不喜你,没想到才几天就入了内阁。”
外头天光朗朗,秦正卿面色看起来却并不怎么明媚。
赵凛倒是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道:“运气好而已,那日正好同礼部的大人去了护国寺。”
秦正卿也笑笑:“是,运气挺好。”
两人半晌相对无言,赵凛眯眼看天,故作忍不得晒,道:“天色晚了,我要回去送闺女去云亭侯府,就不同你多说了。”
秦正卿颔首,看着他走远。
鸟雀飞过重重巍峨宫殿,一直飞到了宫外,宫门在最后一个大臣离开后封锁。
皇城外楼宇林立,街道热闹非凡。赵凛顺手买了几样点心和布玩具带上,然后到了赵府门口接自家闺女。他掀开车帘子就瞧见早早等候在门口的赵宝丫,笑问:“怎么出来等了?”
赵宝丫走到马车边,眉眼弯弯,一张小脸迎着灿烂朝霞白得发亮:“我猜到阿爹这个时辰会回来啊,我们父女心有灵犀。”
赵凛把她拉上马车,又把自己买的一盒子糕点递给她,道:“可不,你瞧我也给你买了糕点。”
两盒糕点啊,是有些多,不过也吃得下的。
她瞧见赵凛手里的玩偶,问:“阿爹买这个干嘛,我都大了,不怎么玩这个了。”
赵凛解释:“我原以为你要空着手去,给你买的礼呢,你一起拿去给小蜜儿吧。”去别人家里总是空着手也不好。
其实赵宝丫先前也是很客气的,但她发现自己提礼品上门慧姨会不高兴,她渐渐也就拿得少了。
这会儿听他爹提起,面色经不住有些红。她接过布娃娃,弯着眼笑:“还是阿爹想得周到。”
赵凛把人送到云亭侯府门口,交代道:“阿爹要去一趟国子监,等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赵宝丫摆手:“不用麻烦的,我要再侯府用过午饭再回去,慧姨会送我的。”
赵凛盯着她下了马车进了侯府,才让车夫往国子监去。路过大理寺时,恰巧瞧见有囚车停在那,囚车里坐着双脚带着镣铐、形容狼狈的徐明昌。囚车边上,徐夫人和徐姑娘双眼哭得红肿。
他避无可避的和徐明昌打了照面,徐明昌冲着他点头。赵凛想了想,下了马车从袖带里掏出了个药囊递给他,道:“明昌兄,蜀地多毒嶂,这是驱蛇和虫蚁的药囊,你带在身上吧。”
徐明昌伸手来接,往日修长洁净的指尖脏污难看,手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不少百姓在围观,他脸色却未见丝毫的窘迫,显得从容又淡定。
“赵兄有心了。”他抬头看他,目露感激:“听闻是赵兄替我在皇上面前说了话,才得以保全我这条命。我现在这模样是无法答谢你了,只是临走前能否再问问。”他抿唇,“王爷他还好吗?”
此话一出,徐夫人又气又急,恼道:“你还问他做什么?他害得我们徐府还不够惨吗?”徐夫人伸手过来拉他,“儿啊,听母亲一句劝,什么也别想了。在蜀地好好的,等哪年大赦,我就让你父亲把你接回来。”
徐姑娘递了一个包袱过去,眼泪汪汪道:“大哥,你要保重。”
赵凛也不好再打扰徐家人道别,送完药囊就上了马车。
这徐家公子还真是赤诚,都这副田地了,还关心静亲王好不好。判了死刑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徐明昌流放的当天夜里,静亲王就被人发现咬舌自尽死在了大理寺的监牢里。据说是为了维护身为皇室最后的尊严,想留个全尸。
对于这点赵凛是不太信的,若真想死被抓到的第一天就咬舌自尽了。为何偏偏选在大理寺准备审问他还有没有同党时就咬舌了?
不管是不是自杀,静亲王死了。皇帝、六部和徐首辅都松了口气。
六部的人开始折腾静亲王还没被斩首的仆人,立志要从他们口中撬出关于和徐府往来的证据。可查来查去,等到王府众人都快问斩了,也没查出个屁来。
赵凛好心给他们指了聚贤斋这条路,转头又提着礼品上门慰问徐首辅去了。
他一见到徐首辅就先道歉:“徐大人真是抱歉,下官今日被那些皮学生整得焦头烂额,今日才有空来府上拜访。”
“无妨。”徐首辅摆手,让人给他上了最好的茶,又问:“什么学生敢不把赵祭酒放在眼里?”
赵凛眉头轻拧:“自然是六部那几个孩子,先前下官头一次去上职就打了群架。现在想来应该是得了家里的指使,故意给下官下马威呢。”
徐首辅喝了口茶,问:“先前听说赵祭酒还请了六部尚书过去?”
赵凛颔首:“原想着借由此事给他们点教训,没想到被六部的大人给训斥了。现在隔三差五的闹事,我也是不敢再请几位大人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