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甚害怕。
只是,他怕会吓到她。
他对唐姻的情愫,看来以后还需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与她听,免得以后连这个“表叔”都做不成。
他勾了勾唇角,缓缓道:“四娘,我带你去河边放灯,如何?”
暖红的灯光笼着宋昕,那张天生疏离漠然的脸也变得温和许多。
原来表叔是这样柔和的一个人吗?
唐姻回想起宋昕办案时的冷峻做派,竟有些分不清究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四娘?”
随着一声轻唤,唐姻才发现自己的目光过于探究与直白,收回视线回答道:“我还从未放过灯呢……”
在灯节,人们会把对姻缘的许愿寄托灯上,放在河里随波逐流。但唐姻自幼便有婚约在身,所以才没放过灯。
宋昕薄唇微抿,言语随常,胸腔之中却有翻涌:“你没了婚约,多放几盏吧。”
当唐姻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灯盏,都快提不住的时候,才知道宋昕所说并非玩笑。
“三表叔,我放一盏灯便够了……”
唐姻仔细数了数,手里大大小小的河灯正正好好十七盏,恰与她的年岁一样。
她只好将手里提着的灯盏,一盏一盏的往河里放,河灯顺着水流,缓缓向下游飘去。
而另一边,宋昕正手持灯铺掌柜借给他的毛笔,在灯芯位置的空白处写着什么。
唐姻看过去问:“三表叔,还要写什么吗?”
唐姻真真是没放过河灯。
宋昕侧眸:“你忘了,放河灯依然要把心悦之人的名字写上。”
心悦之人……
唐姻忍不住去看宋昕手中的灯盏,却看不清楚宋昕笔下在写什么。
宋昕拢了拢莲花样式的灯的花瓣,某个名字被藏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顺流而下。
唐姻看着那盏灯越漂越远,忍不住问:“三表叔……您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昕看着少女的一双湛清楚楚的杏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四娘呢,四娘喜欢怎样的男子?”
唐姻被问的睖睁当下,她仔细想了想,脑海里模糊的轮廓,竟然不由自主地与眼前之人慢慢重合。
唐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甚觉冒犯。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四娘,你如今已无婚约,有些事是可以想的。”
宋昕的表情依旧坦然平静,唐姻不明所以,莫不是表叔也要她好好相看相看郎君了?
前些日子姨母就提过此事,她退了婚,又十七岁了,还是趁早嫁了,免得越拖越晚错过好亲事。这次二姐姐的信中也有提及,问她什么时候去京师,到时候安排几个小郎君给她相看。
所以,三表叔也是这样想的?
唐姻总觉得这话从宋昕口中说出,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
未及细究,唐姻的思绪被“噗通”的破水声打断。
有人大喊:“不好了,小姐落水了——”
河流中,一个女子正奋力扑腾的手脚,女子的婢女跪在河岸边,一边伸长了手臂去够女子,一边向身旁女子的护卫呼喊,急得已经有了哭腔:“快救人啊,小姐都落水了,你们还愣着做甚?”
那两个护卫看起来人高马大,万万没想到是两个旱鸭子,也在河岸边急得团团转,这河瞧着不宽,但有几丈深,河底多是淤泥积沙,陷下去非出了人命不可。
河里的女子并不会水,这会儿已经挣扎的脱了力,呛了几口水后,眼看便要沉下去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纤细的身影仿佛游鱼一般,灵活的向落水的女子游了过去。再看宋昕身旁,唐姻已经不见人影。
那跳进河中救人的,正是唐姻!
唐姻一臂绕住落水女子的脖颈,让女子的头浮在水面外,以保呼吸顺畅。一手划着水面,只游了几下,便凫到河岸边了。
宋昕半蹲在河岸边,向唐姻倾身、伸手,沉声道:“上来。”
唐姻却把怀里的落水女子先推了过去,胸口起起伏伏喘着气:“先、先救人。”
而在宋昕动手前,落水女子的婢女、护卫已经围了过来,将女子拉上了岸。
宋昕目光没有离开唐姻半分,不由分说向前一捉,擒住了唐姻的手腕。唐姻手腕一热,径直被宋昕提上了岸。
宋昕表情有些严肃,沉沉看着唐姻,眼里只有“冒失”二字。
唐姻从头倒脚湿漉漉的,头上还挂着几片叶子,衣裙被水浸过之后软绵绵贴在身上。
河水有些凉,唐姻素白的小手被河水冰得粉莹莹的。
“放心吧,三表叔,我水性很好的。”唐姻显然没有看出宋昕略显悒悒的表情,越过宋昕,停在落水女子的身边:“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
幸亏唐姻救人及时,女子吐了几口水后,咳了一阵子,已经悠悠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