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立时拔高嗓音哼笑道:“废的那劲儿,大不了老娘自己上阵,当年我可也是方圆一霸好么!”
“你霸,”路炀连个顿都没打就说:“霸完闪腰医院躺一月,霸个我看看。”
周姨:“……”
她咬着烟头过滤,下意识扶了扶腰,默默在心里问候了一圈路炀的嘴。
旋即话锋一转:
“你不是不乐意上镜么,以前宋达想给你拍个视频发朋友圈夸夸都不让。”
“那是他想拿我装逼,”路炀面无表情道:“戴个帽子口罩就行,反正不拍脸。”
周姨沉默半晌,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谢谢了啊。”
路炀指尖在耳扣上轻轻一捏,没有多应什么。
“那就这样,时间地址到时候发我就行。”
他速战速决完,正要挂电话,就听周姨在对面又语速飞快地嚎了句:“五百块钱赶紧给我收了!放着打开聊天记录都丢人。”
“得了吧,留着给你自己买狗皮膏药,”路炀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要谢回头请我吃饭就行。”
周姨一喜:“我下厨啊?那敢情好!”
“……”
路炀:“那算了,五百块我收了。”
周姨:“…………”
五百块最终还是没收。
不过从亲自下厨改成了点豪华外卖,消息传递人宋达一听,立刻高呼自己也要去。
三天后。
华灯初上,月朗星稀。
熟悉的钟楼矗立在公园之中,巨大表盘上时针恰好擦过七点整,震耳欲聋的击鸣声于闹市中陡然响彻,行至半途的人流纷纷下意识仰头望去。
但下一刻,这点变动又被喧杂淹没。
路炀带着鸭舌帽与口罩杵立在人来人往的公园大门处,滑板无声地倚靠在旁侧石碑上,帽檐下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双眸此刻难得带着些许不耐之意。
按照周姨给的时间,眼下已然过了约定的点足足十分钟,然而约好的直播小网红却迟迟没出现,发微信也半天都没动静。
路炀拧着眉宇退出对话框,耳机里是宋达鬼哭狼嚎的惨叫。
“我他妈就想不通了,那道题我明明认认真真演算过,足足三次它都显示b,怎么会是c呢!?我他妈就差那一分,就那一分我就及格了!”
“你怎么演算的?”
“丢了三次笔,都丢到b!”宋达悲愤道:“我纵横考场十数年,三次都命中同一个答案的概率比我中再来一瓶的概率都低!怎么会错呢!?”
“……”
“你妈没弄死你真是个迹,”路炀面无表情地冷冷道,“挂了。”
“诶诶!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宋达连忙道:“待会儿我网课就开始了,没法看直播,你记得给我录屏啊。”
经过在校老师的连夜奋战,国庆七天刚休不到一半,月考成绩就已成功出炉。
学校显然没想让他们安心过个长假,前脚成绩一出,后脚便马不停蹄地发送至家长手机。霎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人直接从父母掌中宝变成了家庭阶下囚。
宋达赫然就属于阶下囚范畴,连原定要来当路炀人生首场直播的第一位观众计划都直接泡汤,被亲妈一巴掌挥在家乖乖补课。
“要知道你上次放学是去滑板,我也就不让我爸来接我了。”
宋达絮叨完,突然想起什么,又哼哼唧唧地问:“所以你上次明明去滑板,为什么半天不回我微信?”
这关是死活绕不过去了。
路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捏着耳扣道:“遇到了个经病,忘了。”
“经病?”宋达道:“你还能遇到什么经病?”
——遇到一个背着单反的经病。
路炀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手机骤然一震。
是那位直播小网红发来了回复。
-我们到了,你在哪儿呢?
路炀下意识抬起了头。
正值假期高峰段,沥青路上车水马龙,对岸步行街万丈灯光甚至能破空照来。
只见不远处驻扎着数个摊贩的正门处,此刻人流如摩西分海般陡然划开左右两拨,中央则站着位肩披夹克脸带墨镜的男人,一头粉发尤为惹眼。
路炀莫名感觉有点眼熟,正欲低头去看小网红的微信头像自拍照时,眼角余光陡然瞥见什么,条件反射地偏头望去——
只见盈盈路灯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鼎沸人海中无声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