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这样突然地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抛下了还未苏醒的后妈和还在上高中的弟弟,抛下了自己。
回忆让她的泪水肆意流淌着,安依紧闭双唇,死死咬住被泪水浸湿的衣袖。
她有一张安父的银行卡,那里面的钱勉强够继母一段时间的医药费和支撑安淮霖上完高中,是她平时省吃俭用外加兼职存下来的。
她把银行卡交给安淮霖,告诉他:“你也快成年了,别缠着我,这是爸留给你的遗产。”
可安淮霖知道,父亲哪里还有什么遗产。
安父甚至还没还清破产欠下的债。
葬礼上,亲戚们七嘴八舌的将安依围住。
安淮霖去忙着安父的火化的事了,于是由她负责招待这些亲戚。
“安依,节哀!但你爸欠的钱…我看你也拿不出……”
大伯说得很直白,眼里带着明显的鄙夷:“不如这样,我有一朋友,虽然离过婚,但是人老实,条件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虽然岁数大点,但是好歹能照顾你。”
“侄女你别听他瞎扯淡,就想吞彩礼!那男人都四十多了,又老又丑!你长得跟朵花似的,怎么可以嫁给那种人?你才二十多岁,早点出来工作,钱总能慢慢还上的。”
表婶看似语重心长的劝慰,却句句不离还钱。
安依目光从那群亲戚脸上扫过去,她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叫什么,但是他们的面容已经模糊得无法辨识,唯独只能感受到他们眼底的嫌恶与贪婪。
债不该由她还,他们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才会在葬礼上毫不掩饰地提及这件事情,生怕安依不替父还债。
安父出生在比较偏远的山村,因为靠近河湾,土壤贫瘠,气候潮湿。
村子里的人多半都是农民,因此大部分的孩子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基本上都是种种地,做些零碎工,或者干脆进城打工。
作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安父成家立业后,安家在村里算是最富裕的。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对于亲戚们来说,安家就像是他们的摇钱树,他们还指望着安父出钱修路。安父说要借钱投资,他们纷纷踊跃表示要借钱给安父。
可没想到安家却破产了,还失去了主心骨。
大人都没了上哪儿讨债去?
各路亲戚蜂拥而至,说是来追悼安父,实则是来催债的。
安依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般难受,想哭却哭不出。
“安依,我警告你,赶紧还钱!否则,我送你们姐弟去坐牢!”大伯母恶狠狠地威胁,声音尖锐刺耳。
“我会还的,您放心。”
安依低垂着眸,声音沙哑:“请给我一点时间。”
“你不还,我就去你学校找你!你最好快点还上,别耽搁了我娃读书!”大伯母哼了哼鼻涕,扭屁股走掉了。
其余的亲戚们见状,也纷纷陆续散开。
安依的手紧攥成拳头,指甲刺破皮肉,钻心般的疼痛。
偌大的灵棚只剩下她一人。
安依蹲下来抱着膝盖,埋首于膝盖之间,呜咽的哭声隐隐传出,透出浓浓悲伤与绝望。
乌云笼罩天空,她的未来似乎也变得遥远而灰暗了。
葬礼后,安依去学校办理了退学。
雨淅沥沥落下,将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渲染得愈发昏黑。
安淮霖推开门走进屋内。
“姐姐,我回来了。”
“嗯。”安依擦拭了一把泪水,转身看向安淮霖,双眼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哭了很久。
安淮霖心疼不已:“他们欺负你了?”
安依摇了摇头。
“饿了吗?我买了饭,我们先吃饭吧。”安淮霖打开饭盒放在桌上,饭菜冒着诱人的香味。
安依默默地坐下。
安淮霖夹了块鸡腿给她:“吃吧。”
……
“姐姐,我们不会永远这样下去的,你相信我。”
安依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稚气还未彻底褪去的脸上带着无比坚毅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等我赚了钱,我一定给爸还清欠债,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安依没有吭声,虽然她不想浇灭他的希望,可他还是太天真。
她打算搬走,逃离这些人和事,重新生活。
安淮霖并不知道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