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撤下折子的事没来得及跟谢明哲商量,又那样对谢嫣说话,他没来得及解释,谢嫣自然会以为,他在太子位和她之间,选择了另一个。
而那天他一直忙着姜家的事,压根不知道皇帝的圣旨已经传遍了满宫。
“她当然想过再追问你,可你那时候,离得开太子位吗?”
谢明哲怨恨地盯着他。
一句话击中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他不在意,可他离得开吗?
他若是为了谢嫣到皇帝面前说不要太子位,那皇帝必然第一个处理了谢嫣。
而他的身后,是那时候身陷囹吾的姜家,是病弱的母后数次昏厥以泪洗面,是年迈的外祖母和随时可能丧命的舅舅。
整个姜家和母后都指着他,他不在意太子位,却丢不下。
姜家百十口人,如果他不为他们翻案,就没人能保他们了。
谢嫣知道他的担子有多重,所以选择自尽,成全他。
谢明则猛地阖上眼,只觉得凌迟之痛也不过如此。他以为麻痹了自己三年,便能把当时的痛苦忘掉,可是如今呢,他知道皇帝送过去让她抉择的信之后,更是觉得心如刀割。
皇帝在乎兄弟的临危所托,所以封谢嫣为公主荣宠万千,但这些荣宠 ,只能在不影响他儿子的前提下。
所以当所有事情堆在一起的时候,皇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谢嫣。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不该恨父皇,不该恨你吗?
谢明则,你那时候没有本事反抗父皇,没有本事保住她,你怎么就不藏好你的情,非要害了她?”
谢明则说不出话,贵妃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好了,不说了哲儿,都过去了。”她想上前去抱谢明哲。
谢明哲看着谢明则痛苦的样子,却没觉得心里有丝毫快意,他想起自己鲜活温柔的妹妹,他从小看着,如同亲妹妹一样的谢嫣,也觉得心痛如刀绞一样。
“所以谢明蕴回来,你们都那么努力地保她,我心中多不满啊,谢明则,你但凡把对谢明蕴的上心用到我妹妹身上,父皇,你但凡把对谢明蕴的不忍和愧疚用到谢嫣身上,想到我舅舅当时以命相护——也不至于对她如此逼迫!”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一步步往谢明蕴方向走。
“你很得意吧,他们都那么在意你,父皇两次想送你和亲,又两次犹豫,你是不是以为他很爱你?”
皇帝回过,面色大变。
“谢明哲,闭嘴!”
他恍若未闻。
“你是不是以为,他是因为你丢的这十七年,他愧对你?”
容淮安回过,脸色难看地大步走上前。
谢明哲语速越来越快。
“我偏要告诉你真相,其实父皇对你这么宽容——噗。”
他话没说完,容淮安袖中带出一阵凌厉的劲风,毫不留情地扫向谢明哲。
他身子飞出去几米,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却还是看着谢明蕴。
不恨,更像是可怜,和恶劣。
谢明蕴心中忽然涌出几分不安。
“我偏要说……父皇对你愧疚不假,但不是因为你丢了十七年,而是因为——十七年前,你是在他身边丢的,是他——选择把你丢在营帐里,怕你的哭声被敌军发现,他带着手下的侍卫离开去偷袭敌军,已经做好了越河后不再回来的打算,却选择把你丢在河这边,回来后又对天下宣称是下人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是不是很可笑,很虚伪,谢明蕴。
你也不过是个被他丢弃的小丑……”
“刷——”的一声,容淮安手中的剑拔出,飞速朝谢明哲刺去。
他坐着没动,任那柄长剑刺入胸膛。
容淮安却顾不上他,转头去看谢明蕴。
谢明蕴一直盯着皇帝,脸色有些苍白。
皇帝不语,不语却已经是默认。
谢明蕴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似乎又被真相砸懵了,沉默许久,她脸色越来越白,忽然笑了一声,那笑更像是嘲笑,不知道是在笑别人还是自己,继而退开两步,在容淮安要来拉她的时候,转身往宫外跑。
“蕴儿!”
皇后喊了一声,抬步要追出去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紫衣跟着追了出去。
容淮安猛地回头,抓起地上那把长剑,再度朝着谢明哲走去。
“容爱卿!”
谢明哲依旧没动,看着他们屋内所有人的样子,笑。
“这些说出来,大家都别好过,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