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世今夜不参加社游街的话, 此时她应该就会站在他的身旁了吧,也许她的头上还带着一面狐狸面具, 也许她手里还举着一根香甜的棉花糖。
昨晚回去的时候,深夜,他陪爱世坐在小庭院干净的木走廊上望着夜空。
爱世身靠在走廊木柱上,有一会没一会儿摇着一把素面圆扇对他笑笑:“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想释怀一些事的, 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说,结果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是没能跟他道歉么?”澜生问。
“本来是想的,但看到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又觉得那干脆就这样下去吧, 说出来反而更尴尬了, 很可能尴尬的只有我一个。”
“我当年其实是只想做他的使的,当时满脑子都想着一定要扮作椿藤主的他能看到那走在前面已经变得优秀的我,最好是超级惊艳。”
听到这里, 澜生仿佛看到了那时的爱世, 看到了那时的她灵气逼人的模样。
“像我当时那个年纪的小女生, 不都有着这样浪漫的情怀嘛, 还有些想博人关注的虚荣心,再加上当时东京都没有人喜欢我,我就希望他能喜欢我。”
“结果,他并不想陪我玩这种扮演游戏,那我当然也赌气不当这个使了,就这样一直到今日,我都没再去过那里呢。”
“你看,我就是这样记仇的人,他不喜欢也是正常的啦。”爱世不由地望着朗夜空上的一片乌云,语气虽然平淡,但能感觉到她的内心依旧不宁。
澜生看着她,说自己不在意不吃味是不可能的,可他无可奈何啊,因为她的这段人生他的确是没有参与的,毕竟当时的他就只是一个一直待在帝都这样富贵地方两耳不闻的大少爷罢了。
不仅没参与,甚至还对爱世在森安的一切经历都用“乡下”一词概括了,哪里会想到她曾经历了些什么。
虽然自己现在也不好受,但还是要安慰她的。
“也许在你眼里他曾是明一般的存在,但你若是明夜做了使,也许在不少人眼里你也成为了女般的存在,最终也变成了可望不可及。”
“其实这只是人们对圣洁感天然的吸引罢了。”
爱世点点头,似乎真的是这样,大概就是因为当年夏日祭的那夜,她第一次见到这般梦幻圣的场景,才被深深吸引了吧。
“诶呀我忽然有了个灵感,大概是被使少女吸引了的普通少年,求而不得的故事。”
每当澜生要开始创作的时候,他的态就会变得随意不羁起来。
“唔这普通少年多没意思,得要华族的小少爷对乡下的女求而不得才有意思。”爱世也跟着澜生一起想象起来,貌似认真地说道。
……
澜生渐渐走到了长街尽头处的许愿栏。
许愿栏上早已挂满了许愿牌,但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许愿,有父母为子女许下健康长大的愿望,也有情人间许下彼此恩爱一世的愿望,各种各样的人许下各种各样的愿望,都赶在使来收许愿牌之前,虔诚地将许愿牌挂了上去。
这时,澜生看到一位父亲正对着他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女儿说:“清子,快许个愿望,等下使就要来啦。”
“嗯嗯!”
于是那个乖巧的小女孩便赶紧在爸爸给她的许愿牌上写了起来。
这让澜生想起了爱世对他说的,在她年幼的时候,她也曾跟着她的父亲一起在这里许下了愿望,期望明大人能看到她的小小愿望。
这时,有一群半大的孩子跑着喊道:“使来啦,使大人来收许愿牌啦!”
澜生听到人群中一阵由远及近的铃声鼓声响起,于是他便朝响声的方向看去,同时随着人流站到了道路的两旁。
他看到一队穿着华丽职服饰的人正缓缓朝这里走来。
他们在铃声鼓声和人声歌唱的仪式陪衬下显得庄重无比,让人们新不已。
按照惯例,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身材雄壮高大穿着黑蓝羽织的男子,由他们跳着舞开路。
但永远最受人瞩目的是踩着木屐缓步走在他们之后的那名穿着长袖华丽和服的少女。
澜生也是在看到她后就无法移开眼睛了。
这是何等美丽的少女,一身黑底印染着紫白繁花和蝴蝶的长袖和服用黑底金丝腰带缠束,气质端庄高贵,容颜白皙绮艳眼眸流转动人,柔顺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在耳边两侧各簪着一簇红椿花。
她带着浅浅的微笑一手提着一柄印染着椿花的油纸灯,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抚过许愿栏上的许愿牌,寓意替明大人收下了世人们的愿望。
这是今年椿藤主大人的使,大概也是最漂亮的一任使了,对于一些孩子们来说,她的姿态容颜就宛若先代传说里的女。
因她的存在,让后面坐在轿上的椿藤主都黯然失色,不知守山社今年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位那么漂亮的使小姐,让人们在赞叹她美丽的同时纷纷打听她的来历,尤其是那些正值婚龄的青年们。
正当他们在打听之时,一名从外地来的俊秀少年早已牵着使少女的手下山离开了。
爱世还穿着那身华丽的和服,她很高兴但又带着些矜持,于是得意地笑问澜生:“安岚先生,那今夜的你有灵感么?”
藤原安岚,是澜生的笔名。
澜生没回答她,而是兴奋地伸出手指着她的身后对她说:“爱世快看那边。”
爱世笑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就看到了满林的萤火虫。
这一夜。
本足以覆盖爱世心中曾以为的那个最梦幻的夏日夜。
如果不是他们回到森安的家里时见到了铁青着脸的浩一哥和爱子姐的话。
……
圣华女子学校,教工宿舍。
爱世穿着白绸睡裙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看着手中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