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兰迪温柔地笑,“好不容易能睡一下呢。”
辛戎咂咂嘴,没接话。
回到纽约后,辛戎睡眠质量骤然变差。即使筋疲力竭了躺在床上,身体沉重,脑袋却愈发清醒,既疲惫又痛苦,怎么都睡不着,常常挨到快日出,才迷迷糊糊睡去。兰迪忧心忡忡,带他去看医生,做心理咨询,医生评估后,开给他安眠药,他却没服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他不想再吃别的药了,吃多了,杂七杂八的,怕药性相冲,更怕产生依赖,成瘾。
不仅是心理咨询,兰迪还安排了他与一位整容外科医生会面。这位医学博士很擅长治疗瘢痕,烧伤的也不在话下。
辛戎没有拒绝这些安排,欣然接受了,就像理所应当那般。兰迪总是认为要对他的遭遇负一部分难以言说的责任,不知哪来的负罪感,天外来物似的,他不以为然。他不介意自己会不会猝死,也不介意那些疤痕是否会增生,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完全像是为了配合兰迪,满足他补偿自己才能稍微好受的心情。这么一来,兰迪也不太像正常人了,毕竟,他得到满足的方式不可思议。或者,其实……他只不过对兰迪有多余的怜悯心罢了。
他想自己应该给了兰迪一种错觉,以为他俩在亲密地共度同一难关。可并不是的,他只是在利用他。有时,他看着兰迪,兰迪也会静静回看他。他们不作声,就那么对视着,好像把对方看得完全透明了,可以感受到内心,但他们其实依然离得遥远。
手臂上的伤总有办法好,那心里的伤呢?大概率无解。
天很冷,车里开着暖气。临街的面包房里传来刚出炉的面包香气,热乎乎的,能够想象奶油夹心和松软的海绵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糖霜。咬一口,甜蜜沁心。
“想要来点吗?我去买。”兰迪发现辛戎被黄油香味吸引了。
辛戎把目光移开,“不用。”他总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熟悉,不是怀念的,反而心生出微妙抵触。
“真不需要?”
“不。”他很坚决。
“好吧。”兰迪耸耸肩。
送辛戎上楼,兰迪发现上次来时的箱子还在原地摆着,并未拆封。之前情有可原,急匆匆搬家,来不及整理完毕,可这都过去好几个星期了。
他绕过那些箱子,绕不过的,就直接从上面跨过去。
辛戎看着他,忽然说,我们就像需要迁徙的动物,但并没有固定的路线那种。
是吗。兰迪反问。